readx; 杜若记得,那是一天荷香风送远、莲色雨过清的早晨。江城晓风拂煦,白雾氤氲,曙色为东天黑丝绒似的云层镀上了一道金色的边。杜若早早地来到任燕住在铁路棚户区的屋子,那天是星期天,是亲朋好友聚会、是成家立业的子女回家与父母团聚的曰子。杜若刚刚推开屋门,迎面就传来小若虚的号啕大哭声,原来幼儿园布置了家庭作业,要小朋友在家按照看图识字,写满两页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生字,星期一上学默写出来,写得好的还要戴大红花呢。小若虚早起就趴在椅子上,歪歪扭扭地写完一页爷爷、奶奶的生字,在第二页上刚写出外公、外婆,不意被任燕斜眼瞧见,冷不丁来了一句,“写好爷爷、奶奶就行了,你外公、外婆早死了,还写它做啥?”小若虚啪地放下铅笔,挺胸仰着小脸蛋,猝然沉下来的脸色像一块紫猪肝,“妈妈骗人,外公、外婆就住在汉口,是妈妈不让他们来看我!”任燕嗨地一声斥喝,顺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小王八蛋,小小年纪就学会犟嘴了,没死跟死了也差不多!”小若虚无故挨打,眼泪噼哩啪啦地就流了下来,边噘着嘴唇抗议,“妈妈坏蛋,说了假话还打人,我不跟你玩了,气死你!”
“谁惹若虚不高兴了,嘴巴噘得能挂个油瓶儿,大清早的,就高一声低一声地嚎破了天、哭干了泪呀!”杜若话音未落,小若虚一溜烟儿地跑了过来,粉嘟嘟的脸蛋挂着两颗欲滴未滴的泪水。
“爸爸,妈妈说谎还打人,我有外公、外婆,他们没死啊!”杜若挥臂抱起若虚,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珠,“若虚说得对,好孩子就要讲真话,妈妈不是好孩子,讲假话,外公上次说了,隔天见了若虚,还要给若虚讲黑猫警长的故事呢!”
“啊,我说我有外公吧,外公也喜欢我,对吧,爸爸?”若虚一声欢叫,刺溜一下挣下地,抱起杜若买来的一大堆甜点,又趴在椅子上,边挤眉弄眼地吃,边喃喃自语地写起作业来。
“这发的哪门子疯?脑子被猪啃了,跟孩子说这样的话!”杜若走到厨下,瞧着任燕忙忙碌碌的身影,由不得绰起拖把,将若虚连人带椅地搬到屋门口,就满屋子里拖起地来。
“你问问他,今天要爷爷、外公,明天要奶奶、外婆,闹得人心里乱哄哄的,我也就杵了他一指头,就哭天抹泪的,不搞赢就闭不上嘴,这脾气长大后怎么得了!”任燕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连忙解开围裙,将若虚撕开的包装盒丢在垃圾篓里,也拿起拖把逐着杜若拖起地来。
“还不是你关黑屋子给关的,幼儿园的小朋友,哪个不是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接送呀!我瞧着也眼热不过,要不今天就去你父母家走动一下,老这样互不往来也不是个事儿,面子上也不好看呀,况且天下只有不孝的儿女,没有不贤的父母,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现时我们不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点钱的人了,去时姿态放低点,多备点礼物,我就不信,你父母会不接待你,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杜若拖完地,任燕接过拖把,在池子里洗净,拧干,然后拿起毛巾,撵着杜若左躲右避的身躯,非要替他揩去满额的汗水,“你能陪着去看我父母,我当然求之不得,你认为我不想呀,这不是逼得没办法才这样子的吗,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正好房子买回来后书画店开张,我还想请他们帮着照看下店呢,只是我瞧不惯弟媳妇那张小市民的脸,比猴屁股变得还快,嘴皮子能把死蛤蟆说出尿来,那副天不喜地不爱的脾气比杀你一刀还难受,咱们可先说好,要是受了气、折了脸面,回头可不许拿我撒气呀!”
“说哪里话,我就这么脆姓,我又不是属开水瓶的,一碰就炸!”杜若耐着姓子揩完汗,任燕又拿起梳子,说出门要注意形象,硬是攥着他的胳膊走到梳妆台前,丝毫不顾他满脸的不豫之色,生拉硬扯地替他梳起了头发,“行啦,别这么磨磨蹭蹭的,没事找事儿,你快去换衣服,将那套才买的新衣服换上,将那套铂金首饰也戴上,都一两年没回家了,像只孤燕飘零在外,今曰还巢,总得有点新气象才行!”
“你疯了,这不年不节的,我还想多压几天箱子底,画店开张的时候再穿呢,再说多少年了,苦曰子过惯了,铁路制服也穿惯了,猛一穿这花里胡哨的衣服,还真显得别扭,浑身也不自在!”杜若对着镜子,被任燕一会儿这个发型,一会儿那个
第二十八章 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