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伸出手。
他的皮肤看上去仿佛开裂的羊皮纸,烧伤留下的痕迹在手背上形成了大块大块的斑驳。手指粗肿且流着血,指甲内卡满漆黑的尘埃。
他将手放在了卡西多里乌斯的双手上,然后轻轻地握住了那颗宝石。
信使能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他主君右手的重量,以及那份惊人的粗糙。他本能地看向帝皇的双眼,发现那双暗淡的眼眸不知为何已经溢满金光,堪称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其中沸腾咆哮。
信使僵住了,人类的理智永远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伟力,哪怕这种力量其实对他没有半点恶意,甚至只有善意,他也无法抵抗。
在激荡的纯金光辉中,卡西多里乌斯的意识开始飘荡,他‘看见’,或者说,感受到了另一个帝皇。
这个帝皇并不衰老,也没有身穿亚麻长袍,遍体鳞伤。祂的血肉充盈,身体强健,祂戴着一顶金色的桂冠。可是,除此以外,祂便不再具备任何个人特征了。
那张脸看上去是一片完全的模糊,仿佛可以是任何人。
信使怔然无语,双手忽然感受到了重量的离去,于是景象散去,那片被改变的荒原回来了,还有帝皇,帝皇也回来了。
头戴桂冠的帝皇,不再受伤的帝皇,手中握持有一把长剑的帝皇。
他真的已经痊愈了吗?卡西多里乌斯心中升起这個问题。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再以任何形式得到补充,我的信使。”帝皇如是开口。“这一切变化都只是隐藏着隐喻的虚幻表现,尝试着习惯吧。”
他说完,便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卡西多里乌斯。那个两鬓斑白的男人却在此刻叹了口气,他把枪竖起,像是仪仗队那样将它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卡西多里乌斯听见他问:“你还满意吗?”
“你指的是什么,欧兰涅斯?”帝皇以问题回答了问题,声音非常平静。
被称作欧兰涅斯的人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那名禁军。
“这个回答不属于你问出的问题。但是,我不能更满意了。”帝皇答道。“就像我说的那样,欧兰涅斯,你永远有办法去鼓舞他人,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微微扭头,将视线投向禁军。后者干枯而疲惫的脸竟然在此刻迅速地变得整洁,战甲上的锈迹变作飞灰消散,它又开始嗡嗡作响,正如它的穿戴者一样,再次焕发了活力。
“主君.”禁军深深地低下头。“我们来得太晚了。”
“晚吗?”帝皇问。“这不是刚刚好吗,瓦尔多?”
他的声音中似乎隐含笑意,紧接着,他缓缓地举起了剑——这个过程到底应该如何形容?卡西多里乌斯感到了困惑,他的感知和他正在看见的事情正在产生冲突。
在他的眼睛所捕捉到的画面中,帝皇仅仅只是举起了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剑,仅此而已。但是,在他的感知中,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超越眼眸与人类理智的世界中,卡西多里乌斯觉得,帝皇其实花了一万年来举起这把剑。
不,或许远远不止。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
宣战。
天空变色,氤氲血雾飘荡而来。燃烧的火光在刹那间便遍布整个天空,高温扭曲了一切,让天空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幕扭曲的画布,看不出半点真实。
卡西多里乌斯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惧,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恐惧。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在作乱,或者说,什么人在——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是说道。
一道血光从视线的边界处狂奔而来,将他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粉碎。卡西多里乌斯在死亡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尖叫,然后然后
他.?
卡西多里乌斯困惑地抬起颤抖的双手,仍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仍然站立于大地之上,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东西在刚刚伤害到他,仿佛他根本就没有死。
但这真的可能吗?那种痛楚货真价实,不带半点虚假。
199.泰拉(五十四,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