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下得不大,寥寥几片雪花落下,被地上残存的热气一激,化为积水,金陵内外满是泥泞。世子府的一处别院,青石铺路,黄沙遮土,干干净净的,几朵未开的梅花横在路上,主人家也不舍得修剪,反倒增添了几分野趣。
徐天枢被白术打伤之后,带伤逃到世子府,被杨守衡救下,留在这里养伤。
良玉卿虽然赢了罗朱紫,但是暴露了女儿家的身份,一边留在世子府照顾徐天枢,一边等候朝廷发落。
徐天枢伤势渐愈,趁着难得的闲暇,和良玉卿在窗边赏雪。
一个年轻的宦官,来到门外敲了几下,推开门,开口道:“两位,殿下有请。”
穿过层层院落,来到一处暖阁之中,中间一座矮床上,坐着的正是皇太孙朱瞻基,杨守衡守在一旁。
徐天枢稽首道:“草民拜见殿下,见过师父。”
良玉卿福了一福,道:“民女见过殿下,见过真人。”
朱瞻基微笑道:“都是自己人,你们坐下说话。”一边的侍从搬了两张椅子排在下首,徐天枢和良玉卿道谢,坐下了。
朱瞻基问道:“徐天枢,你的伤怎么样了?”
徐天枢回道:“禀殿下,一点小伤,得府中太医调理,已无大碍。”
朱瞻基点点头:“人没事就好,以后还有差事要有劳你。”接着道:“良姑娘,你女扮男装参加武举,还夺得了头筹,引得京师沸沸扬扬,已经犯了欺瞒朝廷之罪。虽然我已上书为你极力陈词,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旨意。”
良玉卿道:“多谢殿下,民女感激不尽。”
朱瞻基大笑道:“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良玉卿擂台夺魁,正是我大明赫赫武功的气魄。陛下戎马一生,最喜欢尚武的年轻人,多是不会降罪于你的。”话锋一转,道:“可惜汉王手下的无生教搅得天下不安,不知何时才能安享太平。”
杨守衡道:“罗梦鸿武功已经到了绝顶之境,明年八月十五,贫道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天枢,我要你留在殿下身边效力,万一我有不测,除魔卫道的担子就交给你了。”
徐天枢下跪扣头道:“弟子遵命。”
朱瞻基扶起了徐天枢,安慰道:“自古邪不胜正,况且我府中食客众多,加上此次武举的人才,全部都归你调用。”转头望着良玉卿道:“何况‘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有堂堂的大明武状元给你做帮手,有什么事办不成的呢?”
良玉卿羞得满脸通红,装作听不懂,朱瞻基和杨守衡哈哈大笑。
永乐十八年十二月,杨守衡回到玉皇顶太一教,召集弟子封闭山门,谢绝会客,自己闭关练功,等待和罗梦鸿的决战。
同年,皇帝朱棣赦免了良玉卿的欺君之罪,任命她为宫中武术教官。徐天枢被封为朱瞻基亲卫,然后又被保举为山东锦衣卫千户,监察汉王朱高煦的一举一动。
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不过是上层人物争权夺位的缩影。所谓的侠义是一块金字招牌,无数习武的少年只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外表,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尸山血海之中。
这不,江湖上的风波连堂堂国子监的监生们都躲避不了,一个欠了赌债的监生被泼皮堵住门口,按在屋子里打。
按理说能进国子监的,不是满腹经纶就是官宦之后,怎么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鸡笼山下的国子监,自建立伊始,不断扩招,至今为止,有八千多人,算上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而来的留学生,将近万人。
这么多人里面,总有些特立独行的,其中最臭名远扬的,有三个人,号称“鸡笼山三友”。这次被打的,就是三友之一的马大有,韦子云和他一个监舍,实在看不过去,掏出几两银子给泼皮们才了事。
马大有鼻青脸肿的,但是豪气不减,对小厮道:“把我青狐的袍子拿去当了,请韦大爷喝酒。”
那小厮嘟囔道:“已经入冬了,袍子当了不怕冷死吗。”拿出包袱捡了袍子,走了出去。
恰好“鸡笼山三友”另外两人,胡金和席文博听说马大有被打,过来帮忙,马大有亲自烧了热水,泡上香茗,四人对坐闲谈。那小厮抱着包袱回来了,拿了一吊钱给马大有,自己的冬衣却没有了。
第15章 浮萍飘摇难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