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御书房中。
耶律德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书案,过了许久,方才道:“赵将军,起来吧!朕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这才请将军来这里。”
二月的开封,依旧寒意逼人,只是赵延寿背后依旧湿透了,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那只老虎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一口吞下。
耶律德光登基做了中原的皇帝,赵延寿只是发了几句牢骚,结果不知谁人将这些话添油加醋告诉了耶律德光。如果不是李崧将事情透漏给他,他恐怕一直都蒙在鼓里。
他赵延寿有说错吗?当初耶律德光南征中原之时,亲口对他许下诺言,如若取了中原,会立他为中原皇帝。如今,中原打下来了,可是中原皇帝,耶律德光他自己却做了。他赵延寿心中怎会没有几分牢骚?
可是世上有哪一位真龙天子设身处地地为臣子想过?任何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露出半点对龙榻的贪婪之意,都会被他处以极为严厉的打击。
“不知陛下找臣来要商议哪一件事?”赵延寿站起身来,半勾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自从耶律德光入主中原以后,他对中原君臣之礼这一套,越来越喜欢,身穿汉人皇帝冠冕不说,对臣子说话,也喜欢自称是“朕”、“寡人”,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常常自称是“我”。赵延寿也不得不注意对耶律德光的称谓。
“赵将军何必这般紧张?朕还是当初的朕,赵将军你也做当初的赵将军。与朕拉拉家常!来人,给赵将军搬张椅子来!”耶律德光笑道。
一边侍候的两名小太监急急忙忙搬来一张椅子,赵延寿不敢坐实,半个屁股落在椅面上,说实话,这样坐着,比站着更难受几分。
“自二月初一,朕做了这中原的皇帝到如今,也有几天了。这些天,朕感到,这中原的皇帝也实在不太好做呀!
四周都不安稳。
彰义节度使史匡威,雄武节度使何重建的事不必多说,周围诸多州郡的乱民也不必多说。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一边向朕道贺,一边却立刻称帝,意图与朕分庭抗礼,图谋不诡。南唐与西蜀蠢蠢欲动。
如今又传来消息,密州刺史皇甫晖、棣州刺史王建也率众投奔南唐;淮北一带的贼帅也多请求归附,听命于南唐。
最让朕担心的是陈桥的那三十万降军,实在是朕的心腹之患。如若生变,则祸生肘腋,等若是断了我辽国大军的归路。
朕欲除之,赵将军意下如何?”
赵延寿心中打了一个突。
耶律德光不问别人,只向他一个人问此事究竟是何意?难道只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如果他说,这些降卒可杀,那无疑是对耶律德光表了忠心。可是耶律德光要是正杀了这些降卒,那罪魁祸首无疑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自古坑杀降兵的名将,都没有落得好下场。白启如此,项羽也是如此。
三十万降兵,有多少亲戚朋友,这一杀,更不知有多人会对他赵延寿恨之入骨。
在中原,他赵延寿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若再加上这一条,日后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彦泽,被耶律德光砍了脑袋用来安抚民心。
想到这里,赵延寿不禁身上又出了一身冷汗。
“赵将军,赵将军,你在想什么?”耶律德光叫道,眼睛中闪现一道寒光。
“哦,臣在想,陛下不惜亲率兵马,甘冒箭矢之险,夺得了晋国江山,欲自有之乎,或是为他人取之乎?”赵延寿醒过神来,下定决心,理了理思路道。
耶律德光脸色微变,答道:“朕统率大军南征,五年间不解衣甲,历尽千辛万苦这才取了中原天下,岂能是为他人!”
“这就是了!”赵延寿接着道,“中原南面有南唐,西面有西蜀,与中原素来互为仇敌,陛下可知?”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这一点,朕也知道。”
赵延寿道:“如今中原粮草短缺,三十万大辽铁骑势必不能长久驻扎在中原,而中原东起沂州、密州,西至秦州、凤州,绵延广袤数千里,边境与南唐、西蜀相接,却必须派兵镇守。
陛下若是杀尽了这些降兵,那种原的精锐尽去。
但是南方暑热潮湿,我大辽的将士恐怕很难适应,难以长驻。他日陛下车驾北归,而这辽阔的
第五百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