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晚时,文放回到祥福斋中,堪堪吃过晚饭,许静岚“登登”又自个跑上楼来,这次她穿一件湖蓝色宽袖旗袍上衣,下身搭配深啡色印花摆裙,头发织成麻花辫搭在胸前,看着很是清爽干净,有一种邻家女孩的美感。
她照昨日一般,也不说话,进屋仍旧坐在圈椅上,从手袋内掏出书本、瓜子,边磕瓜子,边看书,只是这次她自备了一块绣有祥云的手帕,将瓜子放在手帕上,瓜子仁落嘴后,手捏着瓜子壳,然后仔细放在一旁摊开的纸上。
文放看许静岚这次拿的是一本线装的《雷雨》。虽是看书,但静岚心思却没在书本上,时不时一双灵动的眼睛稍稍抬起,目光越过书本,偷偷瞄向文放,待一碰到文放征询的目光,却又嗖地躲回书本里去了。
文放看着好笑,他站起身来,走到走廊对下面道:“祁爷,麻烦您,拿我今天买的干菊花,给静岚沏一杯菊花茶来。”
菊花茶清热止渴,文放前世坐办公室,是天天要喝的,今天出门,见一药铺有卖,就买了些,想着许静岚嗑瓜子,喝点茶水可防上火。
祁掌柜应了,很快就将茶端了上来,一人一杯,热气腾腾,给清冷的空气中平白增添了些暖意。
两人也不说话,静静地,静岚仍是磕着瓜子,看着书,间或偷偷瞄上文放一眼。文放却不再理她,自埋头在各类资料里,不时抄抄写写,很快,约摸一个半时辰就过去了。
时辰一到,静岚站起身来,把不断续水以致花香淡薄的茶水喝完,看看文放,手边茶水早已没一点温度,他也顾不上喝。
许静岚好奇,悄悄走到他身后,身子前倾,目光越过文放肩膀,打量他到底看些什么。
文放扭过头来,迎着她好奇的目光,爽朗一笑。
许静岚刷地脸红了起来,抓起自己的手袋,就登登冲下楼去。只听楼下传来祁掌柜的声音:“哎,二小姐,您就走啊,别忙慌,等等我。”说着踢踏着脚步,追了出去。
第三日,文放雇车走访长沙周边望城、宁乡等地,去得远了,回来较晚。沿途只见百姓衣着褴褛,满脸菜色,乡村房屋多是泥砖夯起,屋顶用茅草苫盖,低矮破旧。文放对民国的历史大概有些了解,知道士绅地主的房子建的较为雄伟坚固,普通百姓的居住环境则较为恶劣,自古如此,也不以为然。
周边码头船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此时长沙乃是抗战的大后方,并未受到战争波及,尤其是作为上海、南京等会战的后方,积累了许多战略储备,此时的长沙,充实富庶,人力鼎盛,商业繁荣,在全国省会中,当居首要。只是码头上蚁聚的大量乞丐,却也揭露出繁华背后的疮疤来。因长沙大量物资涌入,省会警察局为便于城市管理,明令乞丐不得入城,于是大部分乞丐被迫栖身于城市周边的码头、车站,一部分则转移至各县各乡,这些乞丐只要看见衣着整洁的人走过,他们便蜂拥上去,或乞讨,或找工,有些甚至把幼小儿女推到跟前,作价叫卖。因天气寒冷,不少乞丐冻毙泥地,也无人理会,挨到晚上,码头管事会叫来几个苦力,挨个翻寻,只要已僵硬的便抬到板车上,寻一偏僻河段扔掉了事。
文放从现代而来,虽知民国时期民生艰苦,但亲眼目睹流民衣食无着、贫病交加,叫卖儿女所得不过仅能裹腹月余,心里还是非常难受。而在田间地头,所见百姓顶着三月寒风细雨,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状态,沉默地劳作,他们的这种奴性般的忍耐,更让文放倍觉压抑。
直到傍晚,文放才回到南门口。一路所见,让他心情连着步伐,都颇为沉重。此时铅云密布,暗沉的天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文放撑开油纸伞,缓步行来,南门口夜市酒肆不少都已拉起电灯,各色小吃摊但也支开桌椅,搭起毡布,沿街陈列开来,一时只见清脆的吆喝,明亮的炉火,蒸腾的热气,熙攘的过客,与城外的萧索荒凉,恍如两个世界。
文放没心思赶路,见着路边有一家卖臭豆腐、猪血汤的小摊,散坐着几名食客,于是走过去,拣了张靠街的桌子坐下,招呼摊主来碗猪血汤,再来碟臭豆腐,两个卤鸭头,一个糖油粑粑,将就着将晚饭对付过去。
1937年的长沙夜宵,主打美食除了臭豆腐、猪血汤之类,还有碱面、米粉、三角豆腐、荷兰粉、刮凉粉、凉面、唆
第05章你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