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刘宗敏这般地位,已经不是阵前斩首的级别了。单单为了他一个人,就足以让礼部上下忙乎着去搞一次午门献俘。
对于寻常督抚而言,能生擒刘宗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也无须多想,按照程序送上去便是了。然而对于朱慈烺而言,如果只是按照程序送上去,无疑会给自己的生身之父带来极大困扰。
首先是一群人需要封官:署职倒还罢了,无异于荣誉勋衔,但实缺却不好安排。其次是颁赏:照例京营——包括东宫侍卫营,应该是由内帑出钱抚恤,户部是很肯定不肯给钱的。而内帑的情况朱慈烺很清楚,还不如自己在东宫外邸地窖里藏的银子多。
朱慈烺相信崇祯皇帝不会吝啬这些银子,但日后恐怕会越发节俭。到底相处了十余年,朱慈烺看到动不动就持斋茹素,以至于面有菜色的父皇母后,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若是将刘宗敏送上去,对殿下也不好。”吴甡得知擒住了刘宗敏,星夜兼程赶回汝州,直接进了中军大帐。
朱慈烺与吴甡对坐,道:“的确,东宫人心尚未凝结便有人要升官发财去了,日后我门下岂不是更多了那些蝇营狗苟之徒?”
“殿下所虑甚是。”吴甡也道:“尤其是殿下操练出来的侍卫营,军心方定,若是调拨地方,恐怕很快便不复今日军容。”
朱慈烺最为担心的也是这事。按照当今皇帝的一贯做法,总是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当初用洪承畴、大小曹,乃至卢象升、孙传庭,莫不如是,却不知道金属也是会疲劳的。而且地方军镇的污染程度之高。绝不是一支三个月的新兵部队能够抵御得了的。
何况其中原本就有人抱着升官发财的目的来。
“然而有功不赏,终究妨碍士气。”吴甡凝眉思索。
“赏功罚过,说来简单,要做得恰到好处的确不容易。”朱慈烺轻轻转了转手腕:“岳武穆曾说,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则天下太平。如今我朝这局势,却是武将不怕死地贪财,文官贪财到不怕死,想来也真是让人无奈。”
吴甡跟着笑了笑。他自己就是文官中顶尖的少数几人之一,文官集团在仁义道德的掩护下疯狂敛财,偷税漏税,他也是其中一份子。虽然从家族而言这么做没什么值得羞愧的,但说穿了都是在挖皇明的墙角。而皇明到底是朱姓一家之天下,还是天下士大夫共有之天下。这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算了,东宫一系的功过我慢慢再想,先生先帮我参谋参谋,如何让刘宗敏牛金星这两人换些实在的好处。”朱慈烺振作精神,先解决眼前最大的问题。擒获刘宗敏的消息肯定已经流传出去了,说不定陈德给他爹的私信都走到半路了。在众人来探问之前,如何使用这两个战果得有个完备的章程,否则难免给别人做嫁衣。
吴甡到底是政坛老手。能够以次辅之位结党跟周延儒这位权相相抗的人物。他略一沉思,道:“殿下如今最缺什么?”
“缺什么?”朱慈烺脑中闪过了口喷枪焰的燧发枪。闪过隆隆作响的大炮,闪过人流涌动的大工厂……“我最缺的还是声望。”朱慈烺归根到底,落在了软肋根子上。
代天子亲征这么大的旗号,竟然招不动一个总督;明晃晃的龙节、尚方剑摆在那边,一省布政、按察、指挥三司的大员竟然不拍马赶来觐见;整日里就一些州县官员过来摆苦脸……追根溯源,不就是因为没有声望么?不就是被人当小孩子唬弄了么?
“诚然。”吴甡面色一沉,“刘宗敏与牛金星正可为殿下增添声望。只是还需要在锅里炒一炒,方才有滋味。”
朱慈烺笑了,暗道这位阁老也是吃货,连这种事都用烹饪比喻。
只听吴甡继续道:“刘宗敏的凶名不如李自成。故而朝廷知道他是谁,百姓未必知道。牛金星是李自成的谋主,虽然在朝廷上挂了号,但从未打过自己的旗号,谁知道他是贤是愚?故而臣以为,当先行在市井中演说刘宗敏的凶名,说得他越是凶残禽兽,越能显出殿下的武勇。同样,牛金星那边则要宣讲他如何诡谋多端,越是心机深沉,则越能衬出殿下的用兵如神。”
“不错!”朱慈烺听了由衷赞叹:“有道是看一个人的地位得看他的敌人。我以皇太子之尊若是只能赢
一三六 英雄乘时务割据(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