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知弦却懒得再回他。
“伏波帮倒不了。”
她摇了摇头。
“但叔父有一点没说错——你老了。”
敖知弦起身往堂外走。
暖风拂面过,香得妩媚缠绵。
但盛力夫闻到的,只有难以言喻的恐惧。
“大小姐,饶我一次”
他猛然离座,却不敢追,最后双膝一软,居然朝门口跪下。
敖知弦听到砖响,顿下脚步。
“叔父还当我是小女孩呢!”
她回眸一眼,露出半角红唇,笑声如银铃。
“苏郎,别弄得太难收拾。”
红裙翩翩然转过门口。
然后,一个高大身影自堂外大步进来。
盛力夫的心沉到谷底。
“你”
他爬起身仰头看向苏佩锋,嘴唇几次嗫嚅,终究不敢呵斥。
鬓角汗滴落。
“我要见帮主!”
话音在堂下徘徊几次,便被窗风吞咽。
苏佩锋不说话,卷起袖子。
笑容一如既往,露出森森白牙。
······
当夜。
雪自诸天落,卧上琉璃瓦。
噗噗有声。
大气冷得要冻结。
玻璃窗上凝着水露。
暖风顺着墙内火道游走,将屋里烘得像春天。
拔步床内,柔香沉沉,闻得苏佩锋有些发腻。
他轻轻掀开帐子,赤脚踩上厚地毯。
敖知弦的睡眠很轻,打搅不得。
苏佩锋走到桌边坐下。
翻过杯子,倒水。
冰凉漫过舌头,卷过喉咙,一路下到肚腹。
然后,嘴里似乎有了带血的回甘。
月华从窗外穿入,像漂浮的水。
苏佩锋雕像般坐着,眸子里映着银光,细细回想起下午杀人的过程。
盛力夫有浑然三脉修为。
但杀一个吓破了胆的人,并不比杀一只丧家犬更难。
苏佩锋倒了第二杯水,用指尖蘸着,在桌上写字。
【一百一十六。】
这个数字是他替敖知弦取过的人命。
正如之前的一百一十四次,每一次,苏佩锋都会想起第一次。
三年多前,四年不到。
他未满十九,得了巨灵相已有年岁,却才入贯通境不久。
身为星君,在族里不再被看不起。
当然也谈不上多被看得起。
日子浑噩。
直到他遇见十四岁的敖知弦。
如飞蛾遇上火,老鼠遇上猫。
金磁门的演武场,擂台是方石所垒,缝隙里落满扭曲生锈的铁。
时间已久。
褪色的记忆中,人与物都是浓度不同的黑魆。
那是沉淀至今都挥不去的恐惧。
第一次公开比武;
第一次签下生死状;
第一次见血
开着巨灵相,紧张到不会迈步。
浑身伤痕累累,分不清血与汗。
然后被飙飞的铁钉贯穿小腹。
那滋味恍如昨日。
第一感觉不是痛,而是皮肉里滑进来一块冰。
却热得发烫。
星君倒下了,整个金磁门都在欢呼。
空气中嗡叫的是什么,苏佩锋至今都未辨清。
最后一瞥,投向高台上的敖知弦。
灰白的世界里,唯有她的长裙与嘴唇,和血共享颜色——发腥的红。
他快死了。
她却在笑。
那一刻,苏佩锋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样的疯、喜欢了什么样的人。
他竟是突然不怕死了。
巨灵相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体力重新充盈。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