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除了双手,就只剩了个脑袋还能自由活动。
迟霜站在不远处,就静静地看着他低头动作着,没发一言。
他似乎是因为之前的一番变化而有些脱力,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那蟒蛇冰冷的怀抱里彻底挣脱出来,而后他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是真的活了过来,因为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精神奕奕,眼睛晶亮。
而那被他抛在身后的蟒蛇其实还未死透,它的身体还在缓缓地动着,却再难掀起什么风雨。
易修远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手里也在拧身上衣服上的水。
他在站起身来的同时,也紧跟着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几步之外的人。
河边有夜风吹过,不疾不徐,清凉幽冷。
沉水剑被随意的丢在地上,静静地躺着,与不远处的剑鞘两两相望,互不理睬。
而他手里握着凝血簪,有意无意的在摩挲着簪子的另一头,上面有些硌手的雕刻纹路摸着很是带感,摸着摸着他就特别想丢嘴里去磨牙。
迟霜的目光从他手里的凝血簪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视线相撞,月色下的景色仿佛因此而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迟霜逆着月光而立,月色下轻轻随风摇曳的裙衫边缘渡着一层淡淡的月光,看着很是柔和,只是她的面容却是隐于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详细,也无从分辨她的神色。
而易修远却是直面月光。
他看上去还是个少年,相貌俊朗,五官精致,尤其眉目出众,略显稚嫩的面容神色令迟霜觉得他的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岁。
他身上的行头也很是简单,脚上是一双破草鞋,身上则是简单的粗布衣,唯有脖子上悬着的赤色盘龙玉佩看着稍微有些来头,而他此时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衣服边角和发尾处都还在稀里哗啦地滴着水。
看着这般模样,最能令人想到的一个词便是狼狈。
可他身形颀长,神色从容,双眼明亮,只这样不发一言的站在那儿,就硬是将那身堪称简陋的行头给撑出了一身与他面容完全不符的沉稳气质。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树。
可能流逝了岁月,也许或历经了风霜,但依旧稳固。
这是迟霜的第一印象。
他太干净了。
这是迟霜的第二印象。
迟霜在他脸上扫了一遍,把他此刻的神色略略看过之后,就将目光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他的五官都很出色,无疑是个俊朗的少年郎,可迟霜的视线却独独被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吸引了。
那双眸子很黑,也很亮,像是头顶的浩瀚星辰,又像是她身后的皎皎明月光。
也太纯粹,一望见底,好似碧空如洗的万里长空。
迟霜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的眼睛有虚伪的,充满算计的,心虚躲闪的,炽热的,冷漠的,高傲的,不屑的……她见过太多太多的人,看过无数的眼睛,可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眸子。
不似赤子那般懵懂无知,也不似看过诸般岁月的苍凉沉淀。
就是很干净,不染纤尘。
这个人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可靠!
这一念头冒出脑海的时候,迟霜很是惊讶了一下。
以前岑夫人与她说,这世上有很多人,而每个人也有很多面,但每个人都有一个本性,或许是轻浮,或许是沉稳,可这些本性无疑是需要深刻接触之后才能被人发现的。
而在现如今的江湖,想找个真正可靠,亦或是值得可靠的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就好比迟霜,她自认自己是个靠得住信得过的人,可她任劳任怨的为岑夫人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情,也没有换来岑夫人的丝毫信任。
也好比殷素素,迟霜从前觉得她是个可靠的师姐,但她却被这所谓可靠的师姐从背后捅了一刀。
可她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有着能够让人在初次见面就带给人这种很是奇异的感觉,他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做什么,那双眼睛就能传达一切。
他的眼神是直达心底的,这实在是……迟霜说不出来自己在看到这双眼睛之后的其他感受。
第15章 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