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坊中央,一位独臂老匠正将块精铁反复加热,折叠锻打,敲击声咄咄四起,火花飞溅。
是时,一名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来到门前驻足,极目观望,却只言不语。
傍晚卯时,秋风萧瑟,天色渐暗。老匠将铁块浸入冷水,放下冶炼器具冲少年摆了摆手,示意完工。
少年这才走上前去冲老匠鞠身行礼,“二叔,倭人军马兵临南下,边关战事一触即发,不日将殃及我县,不知二叔有何打算?”
“我不会跑,等着他们来。”老匠平静摇头。
“二叔,倭人粗野残暴,嗜杀成性,您留在此处岂不是羊入虎口?”少年低声说道。
“大丈夫生在三光之下,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老匠坦然笑道。
“可是二叔,圣人云,‘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家父有嘱,侄儿大婚之后便要举家西迁,恭请二叔同往。”少年躬身行礼。
“替我谢过令尊厚义,但国如有难,我愿作前锋,天色已晚,你早些回了吧。”老匠将冷却成型的兵刃,用麻布包裹后递了过去。
少年闻言无奈叹息,接过兵刃,自怀中取出一灰色布袋,双手送至老匠面前,“二叔平日待我德厚恩重,是侄儿的仲父,亦是启蒙恩师,这些碎银还望您能收下,以备不时。”
“身为人师,授业解惑乃是本分,这些银钱我受不得。”老匠连连摆手。
“二叔保重。”少年将布袋塞进老匠怀中,转身疾步而出。
老匠见状并不追赶,而是扶墙而站,缓缓开口,“赵河,你记着,最让人忌惮的不是张牙舞爪的东北猛虎,而是走投无路的丧家饿犬……”
“侄儿谨记。”少年闻言回身作揖,旋即便转身离去。
屋外秋雨朦胧,一白衣男子早在院中等候多时,见少年疾步而出,急忙将手中的狐皮猎褂为少年披上,并随手接过少年手中的兵刃。
少年名叫赵河,年方十六,祖上世代为医,父亲更是县上有名的郎中,他是家中二子。旁边的白衣男子大他三岁,是家中长子,单名一个福字,因早年患疾失智,又是偏房所产,故为赵家长者所不喜,众人称呼其“傻大福”。
大福自失智后,便被居父安排在赵河身边,长此以往俨然成了赵河的半个仆人。
归家途中,赵河在一家书肆停下来,替大福挑选了一本杂拳谱,内附有手绘插图。
“谢谢贤弟。”大福虽不识字,却喜爱拳脚功夫,道谢接过书谱后,随即就翻阅查看,乐在其中。
郭阳县城并不大,铁匠坊距离赵家小院不足三里,二人信步回返家中。
赵河的这门亲事是双方父母定下的,女方是药材铺周通的小女儿周思嫣。周家是商贾之家,管教儿女相当严厉,小女儿谨遵三从四德,足不出户,外人自是难以得知其样貌。
时至此时,赵河也未曾见过,他那未过门妻子的长相。
家中的众人正张罗着筹备喜事,虽说做的是喜事,但众人的神情却带着忧虑和担心,大福将兵刃交还赵河,跑过去帮忙,赵河独自一人穿过小院进入内堂。
南面的倭人军马将至,赵家要赶在铁骑压境之前为赵河和周思嫣完婚。
倭国是延朝的南邻国,现任皇帝是大板村上。此人野心勃勃,凶残好战,近年来对中央王朝一直是时降时叛,时慕时倨。眼下倭国北上犯华,边关战事吃紧,眼瞅着倭寇将要打到家门,为策万全乡亲们都做好了西迁避乱的打算。
将兵刃交递父亲之后,父亲留住了赵河,盘问老匠的事情。
赵河如实转述,父亲叹声道:“也罢,倭人纵然暴虐成性,但你二叔年少时习过武艺,想必自保不成问题。”
“但愿……”赵河闭目祈祷。
两人默然半晌,父亲突然道:“你且随我来。”
父亲拉着赵河走出内堂,自布囊中取出了一支金如意,到得内院无人处,埋藏于一棵柳树下。
赵河出手帮忙掘土却并没有多问,他明白此举是为了给将来留下后路,西迁避乱只是权宜之计,战乱平息之后还是要回返故乡的。
次日晨时,赵河换上喜衣,辞过双亲,骑上高马便随轿前往周家。
“大福,你
第一章 赵河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