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飘过来,炎热的天气似乎过去了。
今川义元吃完最后一块手中的糕点,取来手帕擦干手指,掀开轿帘对兵士道:
“这些土产你们拿去吃吧。”
“是,多谢主公!”
在中军守护他的虽然都是旗本武士,但义元亲赐的点心对他们来说仍然不啻为一剂强力的兴奋剂。
“传令下去,不可放松守备。”
义元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他的心情虽然有些担忧,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舒畅。
十年积蓄、数年准备,在成功缔结了甲斐、相模、骏河的三方同盟之后,他终于能够放开手脚上洛了。
这场倾尽骏河、远江、三河三国之力的出征,似乎有了个不错的开场。
午前最炎热的时候,尾张的农民和附近神社里的神官一起带着十来箱的土产来犒军。
虽然义元并不太愿意接受——这是在打仗,又不是出门玩耍。
但前锋部队已经远远的派了出去,松平元康和朝比奈泰朝分头攻打丸根砦和鹫津砦,此时他的中军应当是安全的。更何况已经从清州城得来了确切的消息——信长要笼城。
根据清州城内忍者传回来的信息,织田信长似乎在昨天才下定决心笼城,在此之前的数日,都是在听家臣们叽叽喳喳地吵架而已。
这让义元觉得有些好笑,家臣、豪族的力量虽然是需要依靠的,但作为主君,也该拿出独裁的气魄来。
如果没有让家臣们臣服的器量,他们是不会把主君放在眼里的。
——毕竟是乱世,一切还是凭实力说话。
稍一考虑之后,义元让部队就地驻扎休整,不一会儿,丸根砦和鹫津砦的战报先后传了过来。
“元信这小子不错啊……真是可惜,若是氏真也能……”
义元喃喃自语,他的嫡子今川氏真冥顽不灵,不学无术,让他一直以来都很担心。
“报——织田军突击!”
“什么?是谁领队?”
义元有些惊讶,织田信长放着丸根砦和鹫津砦不去救援,难道是准备来突袭他的中军?
“比良城城主佐佐政次领队,一共四百人!”
“传令加紧守备,再探!”
使番来了又走,今川义元的心思却被吊了起来。
“佐佐政次?”
义元叹了口气。
这几年来他密切关注尾张的动向,知道佐佐家对织田信长素来忠贞不二。
比良城佐佐家一门父子四人,在三年前战死了两个,今日又要战死一个……这不得不让义元叹息。
然而,更让义元觉得有趣的,是佐佐家的幺子佐佐成政,据说他曾经是信长最宠爱的小姓,在三年前的稻生原之战,为织田信长立下大功劳,却不满父亲和兄长的战死而出奔……
“报!佐佐政次队,已全灭!”
使番去而复返,打断了义元的思考。
“传令下去,收容政次的尸体,等到了比良城之后葬了。”
“哈伊!”
听着旗本武士远去的脚步声,义元放下了轿帘。他一直担心信长会有什么招数来算计他,现在织田军的据点已经被拔除、奇袭队伍也被消灭,义元一直的紧张消弭了,他终于感受到轻松了。
带着沉重的轻松。
——他仍然在思考比良城佐佐家的事,都说天下最弱尾张兵,可最弱的尾张兵里,竟有悍不畏死的佐佐一族。
义元一边等着前线的消息,一边思索着日后对尾张领内豪族的处置办法,竟然在轿子里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战争。
马蹄声在他耳边隆隆作响,刀剑相交的声音、长枪刺入身体的声音、生者的狂吼和死者的哀嚎……真是的,为何又梦到战争?
他讨厌战争。
他要的,只是天下太平啊……
“主公!织田军突袭!”
宽大的轿厢猛地一阵颤动,义元醒了过来。
“织田军突——”
士兵又喊了一声,但他未及说完,便口吐鲜血,一个枪头从他的胸前刺了出来——他死了,而且死不瞑目。
伍章 桶狭间 43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