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雪的问题是失忆,脑科医生检查出了血块,可并没有压迫神经,可她不记得她十八岁以后的事了,这其中的深层心理原因不是梁医生今天的主题,他只要做心理评估,确定她有正常的行为能力,能够正常的跟人交流,能够正常的生活。
柏雪无疑是正常的,她就是十八岁的柏雪,可能年轻可能青涩,但她肯定是个正常人,她的心理状态比三十二岁的柏雪要好得多。
心理评估的主要方式是谈话观察,谈她生活里的趣事,谈些她渴望的事,谈她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柏雪有过自杀嫌疑,梁医生引导的就都是正面的东西。
让她坐在沙发上,让她觉得安全,给她足够的体贴,他没想到柏雪会说得那么多,一开始是急切的,小心翼翼的,她知道这次评估很重要,而她也确实非常重视这次评估,结果的好坏直接关系她能不能见到儿子。
这是正常人的心理行为,她重视所以她想做好,她表示出来的方式是她更拘谨了,谈起她的趣事,学校里的有一些,试镜时候也有一些,她说出来人名,梁医生都记录下来,没有记录在纸上,他开着录音,他不希望拿着纸笔,这是个完全放松的谈话状态。
柏雪渴望的事也很简单,她想买一栋大房子,想让妈妈住得舒适,想让爸爸换到好一些的疗养院去,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跟家人在一起。
这是一个朴素的,但已经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所以她在说的时候非常迷茫,吞吞吐吐,这是她的上一个心愿,可现在没有,柏妈妈大概是抛弃她了,她没有找过女儿,爸爸躺在公墓里,柏雪又一次失去了支点,梁医生于是把话题引导到她儿子身上。
柏雪一觉醒来就失去了爸爸妈妈,这对她打击很大,艳照还不是目前的她拍的,老公也不是目前的她挑选的,可爸爸妈妈却实实在在是她失去的。
可她还有个儿子,小狮子一样的宝贝,她原来带着十字架,现在换了一个心型挂坠,里面放着leo的照片,小狮子有一圈圆综毛,脸上抹着奶油,咧开嘴巴笑。
柏雪还把这个项链取下来给梁医生看,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她,三十二岁的她,她也开心的大笑的,嘴角的弧度跟儿子一模一样,嘴上糊满了奶油,眼睛闪闪发光,像所有幸福的女人一样。
梁医生不能评价她,于是评论了leo:“他很可爱。”
柏雪像所有孩子受到夸奖的妈妈那样笑起来,她的愿望在这一刹那改变了,她开始设想一个孩子适宜的家,要私密,要有花园,要有秋千架,可以让他玩水让他挖沙。因为有了新的希望,因为她还拥有,所以失去便不那么难熬了。
梁医生跟柏雪谈了两个小时,她越说得多,就越是放松,最后她一只手搭着膝盖,弯腰半趴在茶几上,用彩笔画了一幅画。
柏雪学过油画,她会的东西很多,她是妈妈以最严格的方式教导出来的淑女,芭蕾钢琴油画,所有淑女应该会的东西,柏雪都会,只是进了演绎圈之后,很少有用到的时候。
她的特长其实能为她争取到更多的角色,可她拒绝接这样的角色,她自己把自己给切割开来,十六岁之前幸福的柏雪,和十八岁之后坚强的柏雪,当中这两年过得灰暗,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人,而她现在又有了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
陈姐没有选择一直以来给柏雪看病的医生,就是怕那位医生再次出具对柏雪不利的报告,梁医生认为柏雪没问题,她是可以进行正常的社交活动的,但基于她所面对的外界不断变化,而这种变化不一定是她能够承受的,所以她还需要更多次的心理疏导。
柏雪身上体现出脆弱高自尊人格的特质,她的自我保护是有条件的不稳定的,而心理评估是连贯动态灵活的,看上去她已经回到了平稳的状态,她没有把拍艳照喝酒磕药这些她曾经做过的事归罪到自己身上,因为她忘记了,这不是她干的,可这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喷发。
柏雪这样的案例不多见,梁医生很想跟进,陈姐也确实为柏雪预约下一次的见面,柏雪知道自己拿到了好的报告,她的头发散在肩上,穿着一件旧毛衣,毛衣已经起球了,不知道她衣柜哪个角落里翻出来,还有一件水洗磨白的牛仔裤,发尾微微打着卷,因为愉快,两只手撑在身后,不论是仪态微笑神情都是十八岁的
16.朴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