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伫立海边,相谈已久。其时已是春末夏初,一轮银月从海面悠悠升起,海边潮水也从村头入海的河流中一波波涌上岸来,当真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岸边稍远处叶二叔与何玲儿也等候多时,阵阵海风袭来已略带凉意。二人一个年老体弱,一个年纪幼小弱不禁风,早已禁受不住。何玲儿早叫道要回去,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回家,只是心里放心不下岳信,每走开几步就又撅着小嘴慢慢挪回来了。
而叶二叔心中却仍激动难平,坐在半截干枯树枝上时不时咳嗽几声,脑海里满是这十年来跟岳信度过的点点滴滴。虽说他年岁已大又几乎目不识丁,对岳信难以多所教谕,但是其为人本分、忠厚善良的性格在无形中却是对岳信最大的教诲。同时也正是因为二人年岁相差太大,孩子渐渐长大后反倒没有寻常人家父子间的隔阂,二人父慈子孝一直感情深厚。想到岳信很快就要离自己而去,叶二叔既悲又喜,嘴唇微微颤动,眼光一直看着远处的儿子,只盼能再多看几眼。
此时岳信也正往这边看来。眼见爹爹衣衫单薄,在海风中兀自咳嗽不已,舐犊情深之色溢于颜表,岳信心中一片翻腾:“虽说爹爹不是我亲生父亲,但是这十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爱护有加,想来就算亲爹也不过如此。难道我竟就这样离爹和娘而去吗?不,我不要,就算爹和娘不是我亲生爹娘,我也要跟他们在一起!“想到这里双手紧握,心意已决,抬头对柳清说到:“那个。。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是要跟我爹娘在一起的!”
柳清闻言心中一阵苦笑,所谓种瓜得瓜种果得果,当年把岳信送给叶二叔夫妇之时就已想到会有如此结果,岳信此时这番心意她岂能不知?只是现在形势紧迫,那群须弥宗的和尚虽说已被她远远甩开,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找到这里来,而村中之人丝毫不会武功,自己孤身一人仍是无法抵挡,到时候母子二人都要成为阶下之囚,如此结局是她所万万不想见到的。
柳清一整嗓音,柔声道:“信儿,我知你对叶二叔夫妇情深意厚,你能这样我很高兴。只是正如我方才所说,那些和尚要是找到这里来了怎么办?虽说须弥宗乃是佛门正道,但是武林中人行事向来难以度量。到时可能不仅你我母子,说不定连叶二叔夫妇都会牵连其中。你可想如此?还有,你不想学武功吗?你就想一直待在这里吗?不想到外面看看吗?”
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问题如大锤一般敲打在岳信心上。叶二叔夫妇的安危当然是他头等担心之事,只是正如柳清所说当下已是身不由己,若是自己仍然老老实实待在小渔村,那以后定然会有其他武林中人找上门来,那就不仅爹娘而是整个渔村都要不得安宁了。再者,方才柳清口中的武林,对于从小一直生活在小小渔村此时仍是小孩的他来说十分新奇,完全是另一个新的世界。
岳信摸了摸手中的《武帝传》,想到以往看过史书中的种种人物,心中不由得热血澎湃,张口叫道:“我当然想了!“柳清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好信儿,娘一定帮你!”“只是。。。”岳信又迟疑道:“就算我们离开这里,如果还有人来这里找到我爹娘,那怎么办?”
柳清听闻此言也一时语塞,沉思片刻后道:“叶二叔夫妇收养你一事,村中长辈都已知晓。若再有人来以言语相诓,渔村中人质朴淳厚,必定无法再保守秘密。既如此,只能带叶二叔夫妇一同上路了。“说着望向叶二叔,心中颇为担忧。
“呵呵,这样最好!我原本就不愿跟爹娘分开!”岳信笑逐颜开,终于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远处何玲儿一直看着岳信,见他手舞足蹈,高声叫道:“信儿哥哥,什么事那么开心啊?我们赶快回家吧,这里冷也冷死了!”
岳信把书往怀里一放,向着何玲儿边跑边喊道:“回家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说着跑到叶二叔跟前说道:“爹,我们回去吧。”把叶二叔扶起来,慢慢往村里走去。何玲儿和柳清也快步跟在身后。
其时明月当空夜幕低垂,四人三前一后离渔村越来越近。忽然一阵海风吹过,风中隐隐传来几声叫骂之声。柳清虽有伤在身,但毕竟原本内功不弱,立马真气灌耳凝神听去,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却不是本地口音,反倒跟她从小熟识的京城口音有几分相似。
第九章 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