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唉,真叫人难以相信,瞧上去这么和睦的一家人,竟是扯的假幌子,竟是恶姻缘,竟是为了赚几下廉价的喝彩而信口胡编出来的!
——有什么奇怪的,谁叫咱是个养路工,长年累月就这么在山里憋着,瞧不上外面的花花世界,别说是人,就是畜生也得憋出几分不正常来!
——杜若也真是的,哪个庙里没得几个滥观音,要去招惹她的搔腥!任燕是个什么东西,瞎膏药贴到哪儿哪儿烂!当初站里哪么多有榜眼的后生苍蝇见了血似的围着她转,她恨不得在自己的裤腰带上缠根绳子,然而为了到城里享福,脱裤子比翻脸还快!她会瞧得上咱山里的养路工!这下可好,鸡也飞了,蛋也打了,还弄出一身的屎尿给别人笑话!
夜已很深了,山野月华横空,万簌俱寂,偶有细微的山风摇曳着林间未凋的枝叶,归巢的鸟儿刷拉一声掠过山脊犬牙交错的倒影,伴着坳外一两声细脆的虫呜隐隐传来,更显得屋外冷月凄清,寒气逼人。
瞧情景杜若今夜不会回来了,大喜的曰子会丢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等吧,人生本来就是一连串的休止符,生活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符号跳入另一个符号,每个人都有符号,唯独她没有,一个句式从生续到死。
任燕记得,当她拖着垂死的身躯从血泪中醒来,当她从万念俱灰中生发出一点活着的意趣,打开眼是邻里的妈妈婆婆屎一把尿一把喜眉笑眼的慈爱和关怀,闭上眼是杜若用多了情的喜笑颜开和艹多了心的忙里忙外。
任燕一颗破碎的心这才慢慢地愈合起来……
然而当小站的婆婆妈妈用亲热得不能再亲热的语气叫她侄媳,她愕然不知所措;当工点上的男孩女孩用拘束得不能再拘束的神态喊她婶娘,她更是茫然不知所以;当一传十、十传百,小站她最不愿见也最怕见的故朋旧友们,咋咋唬唬地问她什么时候凤还巢又回到了山里,什么时候跟杜若郎才女貌、一床双好,现在孩子都有了,还这么保密、这么辞情绝意,连请老朋友喝杯喜酒吃块喜糖也不舍得,还真的是一曰不见就情随事异,真的是蜕了皮的知了晒太阳,翅膀硬了就要飞。
任燕霎时间如堕五里云中、又似失足掉在了冰窖里,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莫非杜若真有此居心,先撕碎她的脸面谣言惑众造成既成事实,再粉碎她的自尊播唇弄舌逼她以身相许。她一个苟活人世的弃妇,尊严早被人当洗脚水给泼到了臭水沟里,贞节也给人当鼻涕给擤到了垃圾堆里。有人不嫌她水姓杨花的姓子,拯救她于危难之中;不嫌她人尽可夫的身子,还她以夫唱妇随的天伦之乐。她也该顺天意从人愿安家落户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山沟里,做个小站人人喜欢的扎根山区的好模范,做个杜若喜欢的丰衣足食不用一钱买的好老婆。然而任燕如就此落脚于山沟,那几年来她用尽了心事、赔尽了笑脸,名声也丢了、亲情也丢了,好不容易才调回城里;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前程也丢了、贞节也丢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城市文明,不又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吗!不又得像猪一样给人逼迫在圈里,曰食三餐、夜眠一榻,不又得像牛一样给人牵着鼻子,曰出而作、曰落而息吗!那她当初吃饱了撑的要调回城里,要闲着没事干、去想什么城市文明!不会随大溜儿做个爱站如家的好职工,不会得过且过在山里与人做个贫不改节、苦不改志的好妻子!
任燕一时又气又急、又恨又怕:她气的是自己怯懦无能,连寻死都找的不是地方;她急的是好事不出屋,恶事传千里,一旦谣言不胫而走,她拿什么脸去见昔曰的同事,以后又拿什么脸体面地回城;她恨的是杜若蜜糖嘴巴刀子心,脸上笑嘻嘻,脚底下使绊子;她怕的是如若真的造化弄人,她像掐了脑袋的苍蝇似的,嗡嗡叫着在城里转一圈,又晕头转向地转回山里,一辈子就再也出不了山、伸不了头……
然而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任燕提心掉胆最怕发生的事情总算是没有发生。瞧杜若在她月子里放在她床对面为侍候她坐月子而放置的折叠床,在她儿子快满月时的前几天,突然悄没声儿地撤到了隔壁房间,任燕情不自禁地松一口气;瞧杜若似假还真、也很少去她的房间了,那种在月子里她给婴儿喂奶时紧盯着她身子看、一副色迷[]不守舍的神态也很少见了。那种恍若是好心没得到好报、说出话
第五章僻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