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说话,完全不须说得太明白,三言两语,便已达成默契,公子旦自是满意,笑道:“不知先生可曾瞧出,公子琛不但颇类陈侯,亦是十分孝顺。”
晏朱微微点头,道:“陈侯病后,公子琛十分忧心,日日前往寝中探视,送药延医,只是陈侯不耐烦见他,十日中能有一日上前问一声安便已是难得。”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又轻轻摇头,公子琛不被陈侯所喜,由此可见一斑。
“公子旦为人至孝,待陈侯如此,待他生母,亦是如此。”
公子旦意味深长地接口,他了解公子琛,自然能猜出晏朱面临的困境,无米之炊还算不得什么,最让晏朱无奈的是,炊中无米也就罢了,可主人根本就没有买米下锅的意思,所以,晏朱才说自己是“混饭”吃的,这不是什么谦虚,而是自嘲,公子琛固然比公子成英要贤明得多,可他全无夺嗣之意,做为门客,晏朱满肚子才智无施展之地,岂不就是“混饭”吃的。当初公子旦把晏朱举荐到公子琛那里时,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以晏朱的才智,只要给他时间,就一定可以破局,然而陈侯病重,晏朱最缺的就是时间,而公子旦从却能帮他节省大量的时间,这就是“合则两利”。
晏朱叹了口气,道:“公子琛的生母早已亡故……”说到这里,他语声忽地一顿,而后面露思索之色,“亡故?”
“尽孝,无非就是生前死后,生前,承欢膝下是为孝,死后,立牌入庙是为孝。公子琛生母早亡,他心中最大的憾事,就是未能承欢膝下。”公子旦缓缓道。
晏朱眼中闪过精光,道:“所以,若欲使公子琛生出夺嗣之心,便应从为其生母立牌入庙着手。”
公子琛生母本是小婢,身份极为卑贱,死后也没有名份,无法立牌入庙,这对公子琛来说,不但是憾事,也是耻辱。
“正是,儒门最重一个孝字,公子琛对儒籍钻研甚深,也极重孝道,先生虽是颜子弃徒,却精通儒籍,以先生的才智,说服公子琛,想必不是难事。”公子旦微笑起来,晏朱就是晏朱,一点就透,其实他只是认识公子琛的时日还太短,若再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与公子琛相处,不用自己提点,晏朱也能悟通这一点。
生母在时,未能尽孝,但凡现在还有能尽孝的机会,无论公子琛多么心如止水,只要把为生母立牌入庙的希望,与夺嗣成功与否连在一起,公子琛必然心动,只要他心动了,自然就会有行动,踏出第一步很容易,想退回去就难了,淌入浑水中,便只能随水逐流,想要激流勇退,下场便是粉身碎骨。
“只是如此,却也不够,公子琛没有母族势力,亦不得朝臣与公族贵室的拥戴,前者也罢,后者,我还可为之筹谋拉拢,然而陈侯不喜,纵是公子琛势重,只怕也是机会渺茫。”晏朱援着须,目光灼灼地看着公子旦。
“机会渺茫,总胜过全无机会,先生以为然否?”公子旦轻笑道,还想从他这里掏点东西出来,只凭几句白话可不行,晏朱也该做点什么了。
晏朱哈哈一笑,知道已经触及到了公子旦底线,于是从容地转开话题,道:“公子初至陈郡,身边只有一婢随行,想来想做些什么也不方便,晏某不才,愿为公子奔走。”
语气殷殷,极为诚恳。公子旦提点了他目前最难之处,那么做为回报,这段时日在陈郡中,他就主动给公子旦当苦力使唤一回。
“先生大才,岂可行仆役奔走之事。”公子旦摇首轻笑,“我之所求,不过是想借先生之手,写一篇讨宋檄文而已。”
晏朱微一沉吟,已是恍然,拍腿赞道:“公子好计策。”转而又疑惑道,“公子之才,不在晏某之下,区区一篇讨宋檄文,何以难倒公子。想当年,公子《质宋》三篇,可谓是骂得痛快,令人不禁拍案。”
公子旦从容一笑,道:“先生谬赞了,当时旦尚年幼,一腔激愤,虽是《质宋》,但终究无用,不过讨些口头便宜而已,难伤强宋分毫。这讨宋檄文写来不难,但若由我执笔,陈侯眼明心亮,只怕一眼便能认出,反为不美,故而才请托先生。”
晏朱援着短须,笑道:“原来如此,公子欲以讨宋檄文激起百姓之怨,众志成诚,纵使陈侯也阻挡不得,必然要出兵边境,淹城之困,自然迎刃而解,只是陈侯若瞧出这檄文为公子手笔
第7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