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荆山,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霭中,公子旦用山溪水洗了一把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又徐徐吐出。
整个山谷里,一片宁静安详,仿如世外桃源,若世间皆如此地……他甩了甩脸上水,望着倒映在水中的青天白云,微微一叹。
空想而已,有人之处,必有纷争,小则为械斗,大则为国战,若有朝一日陈国亦如虞国一般,被强宋虎师欺凌,所谓宁静安详,不过便如这水中倒映的青天白云,似有实无。
欲求国泰民安,当先自强,唯有凌架于诸国之上,方无人敢犯。
乳娘捧着连夜赶制好的狐裘,又以布帛裹着十金抱于怀中,自山溪边经过,见到公子旦,忙屈身行礼。公子旦微微颔首,这名婢妇衣着气度皆在上上,想必是那位季叔公子近身侍奉之人。乳娘一言未发,直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公子旦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忽听到身后有微响,转过身来,却见一个面容秀气的少年,身上的衣裳裹了厚厚的几层,正站在十余步外,对他微笑。
“我听说过你,虞国公子旦……”公子信说着,忍不住抚胸又咳了几声,然而腼腆一笑,稽手为礼,“失礼了,我是……季叔信。”
公子旦还礼,道:“旦有礼了。”
季叔……信?季叔氏中有无名为信的子弟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周王嫡子,名信,周王后产子不久便殁了,周王宠幸左夫人徐姬,听信谗言,将嫡子于襁褓之中便送往宋国为质,以年纪来算,倒是与眼前的少年相仿。
数月前便听闻周王染疾,大有一病不起之态。若周王果真将薨,立嗣之事,迫在眉睫,左夫人徐姬,生有二子,听闻素来都有争储之意,周王宗室及朝中重臣,却重嫡嗣,未尝不会秘密迎公子信归周,自宋返周,必定会路经陈国,此“信”,也许正是彼“信”。
只怕不用多久,周国便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不知最后胜出者又会是谁。
一瞬间,公子旦已是转过几轮心思,再看眼前的少年,目光中已多出几分审视,公子信方才自报姓名时,故意在季叔二字上顿了顿,兴许也是想告诉他什么。
“信病了几日,闷在屋中,十分无趣,今日一时兴起,趁乳娘不在,偷偷出来,不想正遇公子,实是令信欢悦,信在宋时,便久闻公子大名,《质宋三篇》,词锋犀利,振聋发聩,读来令人不禁拍案,信早有拜望公子之心,奈何身有不便,今得偶遇,见公子矫矫濯濯,气度非常,信喜不自甚。”
果然是自宋而来,看来这少年,应是周公子信无误。
“公子谬赞了。”
仔细品味着眼前少年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公子旦的面容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他本生得俊秀,这一笑,更显丰神俊朗,看得公子信心中亦是暗自赞叹,久闻虞旦之名,风采几冠于诸国公子,可惜命运不济,未及长成便国破家亡,不过那《质宋三篇》,却是真正大快人心,那是虞国初为宋所灭时,虞旦一时激愤,怒而疾书,铐问强宋,因何行此不义之举,亦因此惹得宋公大怒,下令揖拿虞旦,全赖陈侯力保,方才得保自身。
“若君不弃,信愿以兄长事之。”公子信诚恳道。他是真心的,在宋为质,受尽欺凌,欲抗无力,受制于人,待到观得《质宋三篇》,恰如夏饮冰水,一身凉爽,说不尽的快意淋漓,那时他对虞旦其人,便已有仰慕之心。
公子旦怔了怔,心念一转,已有了决断,长笑一声道:“如此,为兄托大,便称你一声信弟。”
“旦兄。”公子信大喜,伸手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截玉璜,双手高举送上前来,道,“兄如此玉,润洁性高,未出山时,韬光养晦,一朝破尘,华彩辉彰。”
公子旦眼中精光一闪,借玉喻人,短短数语,公子信竟是将他心中暗藏的大志一举道出,虽是初次相见,却有如知交一般,当下看公子信的目光便有所变化。
孟冬的寒风中,少年的身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臃肿不堪,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面色苍白,身体在寒风中微微摇晃,仿佛弱不胜衣,然而眼中闪烁的神采,却像穿过山峦上洒遍山谷的阳光,澄净透明,仿佛可看穿人心。
传闻公子信在宋国为质,懦弱无能,饱受欺凌,此时看来,传闻与事实并不相符,或者说,公子信的隐忍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