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惠妃躺在榻上睡不着。紫宸殿那边突然传了旨过来,说陛下急召罗乌使节来洛安,约莫半个月后便到,到时要她邀内外命妇一道宴请使节家眷……
想到宴请,她的心思却不知不觉地转到了御膳房上,想到了阮氏。
翻了个身,惠妃侧躺着望着榻边的墙壁,心里念着经给自己静心,却还是心慌不已。
从看到那碟萝卜糕的时候她就被惊住了,阮氏说是做了她爱吃的点心,但惠妃心里十分清楚,宫里没人知道这回事。
她爱吃那个,是因为在家中时,奶娘做的萝卜糕特别好吃,她从小吃到大才格外贪恋那一口。
可后来进了东宫,东宫的厨子做不出那个味儿,她吃了一回就再没叫过,太子继位她跟着进了宫,更是压根没跟尚食局提过。
但是,她清晰地记得,还在东宫的时候,她曾在回忆家事时半开玩笑地提过一嘴:“妾身还记得奶娘做的萝卜糕特别好,咱们东宫的膳房都比不得。不过也好,妾身小时候还因为贪那口东西被母亲打了好几次手心呢。”
只有他知道……
惠妃觉得一阵冷意彻骨,拼命地想告诉自己这其实是件好事,皇帝是记住了她的喜好的,但是无济于事。
另一种感觉在她心头蔓生着,按都按不下去:陛下一定是有心告诉阮氏这件事的。
他是要让她知道他在背后给阮氏撑腰,还是想让她意识到他对阮氏十分放心、放心到什么话都可以说?
惠妃拿捏不准,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太可怕了。她一直以为,不管他喜不喜欢她,他都还是信任她的,可这种暗示无异于在提醒她别动歪心思——他信不过她了?
她确信自己没做错过什么,那就只能是阮氏在他心里的分量太重、让他无论如何都想添一道保护了。
天啊……
惠妃沉沉阖眼,头一回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这想法来得太可笑,便是当初丽妃得宠的时候,她也从没有这么想过,今天竟让个小宫女激出了这种想法。
可是顺着想下来,一切又那么明显。
从进了东宫……不,从被昔日的皇后、今日的太后召进宫中教导的时候,她就一直那么贤惠。
她不让任何人操心,不想任何不该想的事情,不违任何规矩。她甚至一直很小心地把自己放在他身边靠后一点的位置上——始终提醒自己能跟他并肩而立的人是未来的皇后,她那么谨慎地守着本分,也并不缠着他,还会大度地劝他雨露均沾。
在今天之前惠妃一直自信自己做得很好,但见了阮氏之后,她突然迷茫了。
阮氏显然是和她不一样的。也未必就能安上个“不懂规矩”的签子,但她显然活得更自如,且还明摆着有点傻乎乎。
给她点心她就吃、给她茶水她就喝,就连同品的淑妃在柔嘉宫都不敢这样。
可陛下就是待她更好啊。看似没露面没多管地让她来了,其实一只手早就伸过来挡在了她前头。
这种感觉惠妃是没有体会过的,也没想过还能这样。她一直那么怕让他心烦,和他相处的时候中间好像有一条特别明确的界限,她严格划定了什么事是能做的、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另一边,突如其来的旨意让尚食局和御膳房都有点缓不过神来。
乱世时事情多,每一次宴饮也许都带着明枪暗箭,每一道佳肴里都有故事;但现在是盛世,宴席上总是歌舞升平,她们早没了要在佳肴里做什么算计的心思。
可今天,圣意下来了,陛下要她们拿佳肴“算计”。
始末传到邹尚食耳朵里的时候,邹尚食愣了一会儿,哭笑不得:“芝麻大小的地方,作什么啊?”
事情也确实是这样。紧邻大齐西南边境的罗乌国,和大齐相比,还真就是个“芝麻大小的地方”,算起来那地方真没什么好,没有好风景、国力也弱,但偏有两样要紧事。
一是盛产黄金,每年贡进来的黄金于大齐而言不可或缺;二是屏峰山横亘其中,地势易守难攻,由罗乌国守着,隔开大齐与更南边的渔猎民族克尔塔,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如今皇帝冷不丁地接到了罗乌使节的奏章,大致意思就是:克尔塔近
第55章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