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锦匆匆赶到时,廊下正有一列从人正垂手肃立,为首的张巡见了她,急得直跺脚,“陛下面sè不善,刚刚还问起你呢!”
宝锦眉心深蹙,凝成一道雪旋,随即低声致歉,见一旁的宫人手中端了漆盘,上有两盏越窑瓷盅,却是满面惊慌,踌躇着不敢进。
她望定了宝锦,带着哭腔道:“陛下正在跟靖王殿下密谈……我也不敢进去打扰。”
“我来。”
瞥了一眼众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宝锦接过漆盘,轻扣门扉,随即轻推而入。
大殿中很是昏暗,她的眼缓和了几瞬,这才慢慢适应,看清了其中情形。
皇帝倚着御案,仔细看着手中一幅图卷,云时在一旁斜身坐着,以炭笔在上面圈画,一边还低声说着什么。
“我们虽然取得京畿中原的大片土地,却仍是危机四伏……”
云时偷瞥了一眼皇帝的面sè,一边斟酌着字句,终究将他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如今虽然天下归心,却仍不能高枕无忧,西南有蜀王盘踞,北郡十六国也是心思不一,若是贸然出兵南下,只怕是腹背受敌!”
皇帝并无恼怒之sè,他望着云时,半晌,居然无奈地笑了,“你真以为朕会立刻进攻南唐伪王吗?”
“可是皇后那边……”
“她求胜心切,有些急了。”
皇帝淡淡说道。
云时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尴尬地笑道:“是臣卤莽,听着皇后那边下了诏令给兵部,一时心急,所以……”
皇帝大笑着打断了他,“你这家伙,仍和旧时一样,看似温文儒雅,一旦下了决定,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之前上的奏折朕还存着呢,不会贸然出兵的。”
两人对视一眼,想起往昔并肩作战时的逸事,心中都是一暖,久违的亲密和默契在这一刻仿佛回到眼前。
皇帝双目一凝,望向殿门的yin影——
“谁在那里,出来!”
碧sè绸衣从暗处轻逸,缓缓行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陛下,这是新沏的云毫……”
清婉女音在身畔响起,两盏清茶被一一放在小几上,一阵醇香飘来,让人神清气爽。
云时的手掌不由自主的紧握,他望定了眼前佳人,深瞳中光芒闪耀,再也不曾移开。
那是热望、凄凉、怅然……甚至是愤怒的一眼。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险恶,皇帝不动声sè,等到宝锦持盘yu走,却突兀叫住了她,“你留在这里收拾一下。”
宝锦裣衽一礼,默不作声地来到御案一旁,收拾着略微凌乱的桌面——一些别有红黑标记的小针或插或放,在图卷上标示着敌我的疆域。
“虽然目前不会大动干戈,但卧榻之内,岂容他人酣睡——江南半壁,始终该清涤一番。”
皇帝沉声说道,一派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
“南唐伪王虽然兵力稍弱,辖下却多是江南富庶之地,若是依仗长江天险,又有无数钱粮支撑,这一仗一旦拖延ri久,只怕北郡十六国制不住瓦剌人,到时候,我们就要两线作战了。”
云时刻意不再去看宝锦,只是对着书案上的图卷侃侃而谈。
他面sè略微苍白,语气却是沉郁凝重。
皇帝对此事一向小心谨慎,听他一派悲观,却也是心中不悦,他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朕知道了,但一派悲观,却也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你身为统兵大将,在外绝不可如此妄言。”
“是。”
云时郑重躬身道,随即恭谨斜坐,方才那久违的默契与亲密,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鸿沟隔开了。
皇帝见他如此恭谨,也是无话可说,殿中陷入了沉寂。
半晌,云时起身告退,他刚走了几步,却听身后一声压抑的痛呼——
“哎呀!”
他蓦然回身,却见宝锦雪白的手指上,直直插了一根带黑标的小针,鲜红的血顿时流了下来,滴在了紫檀御案上。
显然是她在收拾的时候,不慎被扎中的。
云时见她蹙眉,心下竟也是一痛,下一刻,却见皇帝将她的手拉过,拔去那针,随即,竟放入口中
第四十章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