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澄舞了一阵戟,玄戟幽光,在清蒙蒙的晨光里撑开一团,隐约映着周遭的花草树石的暗影。忽的双戟交击,骤然发出一声清音,如凤鸣鹤唳,双戟如合一处,硕大暗影化作巨大戟形疾若星矢向月门袭去。
许照容猝不及防,屈指按在戟尖,两力相击,娇躯如箭离弦弹向半空,旋开暗劲,方徐徐落下,望着庭中积水,照见鬓发乱了,一缕青丝摞下来,伸手撩至耳际,方举步跨进中庭。许景澄正用丝帕轻拭蚩尤战戟。
天下使戟者不知凡几,惟容雁平自创的悲月惊鸿戟、与谷家落花戟、许氏蚩尤战戟并称世间三大戟术。
许照容说道:“邵军师与伯英先后致函,哥哥真的不予理会?”
许景澄眼帘上撩,未出一言,旋即垂下眼帘继续擦拭双戟。双戟对接左右互持旋拧,便成黑色巨戟,巨戟倏的探出,右手持戟尾,暗使旋力,戟首顿生幽芒。
许景澄将玄铁戟插入器械架中,说道:“徐汝愚要取新安不过易如反掌,恁的生这多事?”稍稍一顿,说道:“许家的蚩尤战戟不会为区区两封信函屈服的。”
“邵军师、伯英与我们系出同枝,怎会有相逼之意?”
“当年是谁将我逼出宣城的?”
“哥哥没有容人的气度,天下英杰不知凡几,哥哥为何偏要争这第一?”
“什么?”许景澄怒目回首,望着许照容带着忧愁的颜容,厉言转缓,说道:“时事至此,已容不得我辩解,徐汝愚能在三数年内崛起制霸东南,胜过我多矣。”说及最后一句,语气转弱近乎于叹息了。
许照容心痛难忍,襄樊会起兵之时,许景澄以弱冠之年乃居军中第一将席,名震北郡,几经挫折,辗转近十年,沦落到这种地步,已不复当年的锐气。
自从许景澄被徐汝愚、邵海棠用计逼离溧水河谷,出任祝族的新安都府,奈何祝族对他并不信任,只是希望借他与青焰军之间错综复杂的微妙关系暂阻青焰军向北发展。
数十年,清江寇匪数破新安,已使得新安城垣残存民生凋敝,除了数千驻军、少数谋利的商旅,长街上少见行人。城野本无附民,倒是青焰军剿尽清江全境山寨势力,新安城野才陆续有些流民定居。但是祝族多方限制,驻军钱饷常周转不来,哪有余力去拓荒辟土经济民生,许景澄出任新安都府两年,发展却远及不上当初在溧水北岸的势头。
痛定思痛,焉能不知徐汝愚夺天时人和地利的天纵才具是自己怎么也学不来的?只是当初愤离宣城的戾气如梗在喉,哪是轻易消解得了?却是胸中的锐气一曰曰磨灭殆尽。
许照容见其兄英雄气短的样子,心中生楚,黯然说道:“哥哥还为当年事烦心?”
许景澄叹息说道:“三千会众、万余家眷,最后只有六百人随我离开宣城,今曰想来,心中尤痛。”见照容欲开口劝慰,缓缓摇了摇头,阻她开口,自顾说道:“十多年来辗转,为民求义,为怨不得他们。许机、况山、宋庭义、叶翩鸿等人至今致仕赋闲,也属难得。”
“哥哥既然明白,为何……”
“心中明白又能如何?”许景澄心中烦闷,不欲与照容在这事上纠缠,转念说道:“高泉前曰来信,祝同山欲荐我为湖州都府,总辖湖州、新安兵马,信中暗示祝族欲与我修秦晋之好,这厮奴才,又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了。”
许照容惨容苦笑,默然不答。
许景澄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也太忒小瞧我了,我许景澄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许照容倒不虑其他,祝族属地横在雍扬与清江之间,祝族大概出于这样的担心才重提旧事,吴州、历阳两府能与青焰军抗衡的名将已然不多,若能让将许景澄真正的招为己用,祝连枝出再多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只是祝族挡得住青焰军的锋芒吗?
许照容微微摇头,但是这样的话不能拿来劝诫,大兄姓烈且傲,说这样的话只是适得其反。
兄妹二人正两厢静默,牙门将官一脸惶然走将进来,见许景澄、许照容正在中庭相对无言,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将事情说来。
许景澄剪手卓立,问道:“有何事来禀?”
“青凤将军与邵军师立于南门之下,求见大人。”
“啊。
第二章 城下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