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从恍惚中国醒转，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店外已是暮色低垂。
“据说，太子和状元公都深爱着牡丹姑娘，但两人为着对方，都隐忍在心。而聪慧的牡丹姑娘又哪里不知！可她一个女孩儿，又身在那样的地方，也是身不由己，只好对两人一样心性，一样若即若离。就这样，三人交往过了三年……”
听到这里，燕玲深深望了左二一眼，左二假装没看见。李泽瑞的语调突然变得悲怆起来：“哪知道，美好总是短暂的。三年后一个夜里，太子喝下御赐毒酒，吐血而逝。噩耗传来，汉昌城一片悲声，人人痛哭……”
李泽瑞已落下泪来，他也不擦，“状元公闻得凶信，五脏俱摧。可他更怕牡丹想不开，顾不上自已，跌跌撞撞奔向击瓯楼。
击瓯楼比书院要近，此时牡丹已然得知太子凶信，闭门不出。任凭状元公喊破喉咙，楼上牡丹声息也无……”
燕玲听得心惊，紧紧握住了左二的手。
“半夜时分，击瓯楼里传出琵琶声，声音一片柔和。状元公一听，均是三人平日弹奏之曲。琵琶声歇，又闻牡丹莺语婉转，亦全是平素里三人唱和诗词。如是者三五回，天已蒙蒙见白。”
李泽瑞语调一缓，燕玲沉在他的故事里，只道牡丹无事，心也跟着一松。
“状元公心道牡丹悲痛已过，心稍放宽。他又痛又累又乏，压力一减，倦意袭来，便欲靠着门柱假寐。刚刚闭眼，陡听得击瓯楼内丫环哭声乍起，吓得一跳站起。”
“等状元公破门而入，却见牡丹倒在血泊里，已经没有入的气。”
“啊，牡丹她………”燕玲张大了嘴，惊讶地望着满面泪痕的李泽瑞。
“原来牡丹姑娘，用太子送她的短剑自刎了。……而这柄短剑，却是当今武皇帝送给太子的。真是造化弄人……那一整天，状元公在击瓯楼里，呼天长号，悲声震天，汉昌城人闻之，无不怆然落泪……”
李泽瑞已哭成泪人。
“事后，状元公遵照牡丹遗愿，将她安葬于汉昌城北山，与太子墓隔河相望。安葬两人后，状元公坐在击瓯楼前小桥上，不眠不饮不食长达半月之久……”
“后来，状元公多次坚辞武周朝庭征召，不愿入朝为官。他散尽家财，在南龛山定居，遵从太小遗愿，扩建书院，设馆教学，这才有了今天的丹梯书院。”左二接过李泽瑞的话，沉重地说。
“或许，与其说状元公张曙喜欢巴地风情，不如说他放不下长眠于地下的太子和牡丹。知己红颜，双双殒命，状元公已看破尘世了，这才一再淹留，不忍舍去。”想了一想，左二又补充说。
李泽瑞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神色却渐渐平静下来。他右手拿了一支竹筷，在空碗上敲击，发出清脆声音，他的嘴里，低声吟诵着，却是汉昌民谣韵律：
“枕障薰炉隔绣帷，
二年终日苦相思。
杏花明月尔应知。”
正是张曙的《浣溪沙》。燕玲受他感染，也手拿竹筷敲起碗碟，嘴里跟着吟诵，和着李泽瑞的曲调：
“天上人间何处去，
旧欢新梦觉来时。
黄昏微雨画帘垂。”
……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燕玲的眼角落下，溅在木桌上。
(本章完)
第15章 人去空余击瓯楼（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