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脱下草帽和簑衣,小心靠在门边,抖去浑身白雪,一前一后走进店里。正是黄昏时从柳津渡口下船的一男一女。
前头绿袍的娇弱女子鼻眼冻得通红,她抬眼盈盈环视大堂,本来昏暗的屋子陡然亮堂多了。漂亮女子也不说话,朝大堂西南角空桌走来,顺手把腰间的红缨剑摘下,放在靠墙桌子一角上。
着素衣的修长男子跟上来,只见他浓眉大眼,对女子浅浅一笑,在对面坐下来。
“桂娃子,你个砍老壳的,又跑到哪里去了!”鲁瞎子闭着眼哑骂,“快些把切好的里脊肉端上来,莫忘了,炭炉上温好的两壶酒也端上来!快点,莫让客人等久了!”
倒似他预先知道两人会到来。
鲁瞎子眼睛依旧闭着,也不见他起身,身子已旋风般来到桌前,扯下肩头上的麻布,在桌子上抹了又抹。
“酒菜马上就来,二位稍等。”鲁瞎子满脸笑容,殷勤讨好客人,终于睁开了他白多黑少的小眼睛。转身时,他笑容一收,迅速又谨慎地看了两位来客一眼。
屋子里坐着的四个食客本都顾自慢慢吃喝,从二人进店后,四人的举止神情却有了一些不易觉察的变化。
东首靠门坐着的戴狐皮帽的中年汉子,一把浓密的黑胡子,一直就着烈酒旁若无人啃着羊腿。这会儿见了绿袍美貌女子,好象己掉了魂,羊腿举在嘴边,半天啃不下去。
靠大堂正中木炭火盆桌子边坐着个老妇人,一脸愁苦,桌上少得可怜的饭菜己吃完,正拿出针线缝着一方鲜艳的手帕。她倒象是店家的穷苦邻居,专门过来蹭火烤的。老妇人见二人进门来,眼神一亮,拿针的手哆嗦了一下,差点刺了自己的手指。
最南边一桌坐了两个白衣书生,羊肉汤锅早己吃完,两人就着一盘炒花生喝着“冷啖杯”。两人你一言我一言相互敬酒,说话的舌头己经大了,却还不愿离开。那正对门坐的书生见绿袍女子二人进门时手也不自觉抖了一下,筷子上夹着的花生米滚落在桌上,他也不去管。
这些细节均未能逃过素衣男子的眼睛。伙计桂娃子已端上切好的羊肉,熊熊小火盆上煮上了羊肉汤锅,旁边放着时疏。绿袍女子抢过伙计手中的酒壶,倒了一杯放到素衣男子桌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素衣男子撕下一块羊脯肉狼嚼一口,一口干了杯中酒。
“鲁瞎子,还别说,你这羊肉真是好吃,这酒劲儿也烈,大雪大里正好驱寒。”男子哈哈大笑,分明是北方口音。
绿袍女子欠身给男子满上酒,自己只小小抿了一口,两朵红云就飞上脸颊。她撕下一条羊肉慢慢吃着。
“二哥哥你慢慢喝,两壶酒呢,够你醉!”女子娇笑,却是中原一带口音,眼睛只温柔地盯着对面男子大吃大喝。
鲁瞎子不知何时已回了柜台,也不答话,笼着双手,又眯着眼睛打盹。好像他从来没睡醒过。上酒菜后就一直站在柜台旁的伙计桂娃子,却发现原先喝酒的四位食客的位置,己悄然起了变化。
两位白面书生最先站起来,嘴里嘟哝着,踉踉跄跄的,有意无意挡在了窗口,绣花老妇人不知何时己坐到门口板凳上,刚好拦住了门。地埋着头仔细绣花,好象一辈子也绣不完。中年汉子最后行动。他先喝干了杯中酒,放一块羊肉在嘴里,一边嚼,一边摘了狐皮帽子放在桌上,拿起搁在脚下的两柄板斧,朝正吃肉喝酒的素衣男子走去。
两人只顾低头说笑,似乎没觉察危险到来。
“桂娃子,你东张西望干啥子,还不到老子旁边坐下,你不要命哟!”鲁瞎子闭着眼睛吼,已经感觉到了屋子里的紧张气氛。桂娃子又不傻,听话地跑过去,眼睛却兴奋地盯着大堂发生的一切。
中年男子提着双斧,渐渐靠近南边的客人,一男一女谈笑风生,浑似不觉危险己经靠近。
“唉,二哥哥,你点儿还真背,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几条狗……看来,这一碗羊肉汤,你怕是喝不成了!”绿袍女子叹气说。“都说汉昌人豪爽好客,这么看来都是骗人的。不请客也就算了,大雪天的,走了一百多里水路,又饥又渴的,连喝碗羊肉汤也不清爽?鲁瞎子,这待客也太随便了!”女子揭开锅盖,锅里汤还未沸腾,她放下锅盖,碗惜地摇摇头,“二哥哥,汤还未沸呢,真喝不成了
第3章 鲁瞎子羊肉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