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不尽的血,像盛开的牡丹一样,在天地间怒放。
有的人看到血会眩晕,甚至看到似血的颜色都会头昏,而有的人,却是喜欢血的颜色,喜欢血的味道,甚至,喜欢血的那种粘稠与咸咸的味道。后一种人,被人们称为嗜血者。
轩辕拓野,很明显地属于后者。
他身上的金色沉重铠甲和土黄披风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不停地往下滴着,流着似乎是无穷无尽的鲜血,而这些鲜血,没有一滴是来自他自己体内的。
他高举着湿漉漉的丈八长枪,像来自阎罗殿的追魂恶鬼,脸上颈项上手臂上处处青筋暴起,他狰狞的面容在渐渐消散的稀薄雾气中是如此的醒目提神。看上一眼,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整个对月苍狐族的战争中从未上过战场的轩辕拓野,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苍狐峡攻城战终于愤怒了,看着忠于自己的战士们一片又一片地倒在那条宽不足的山道上,看着原本势如破竹的大军竟然在这么一块不起眼的城墙前生生地止步,他终究还是提起了自己的长枪,带着那敌视一切鄙视所有的眼神,耐心地用月苍狐族战士的血液洗刷着自己久不饮血的武器,滋润着自己干旱已久的心,那是怎样的一颗渴望鲜血的心啊!
他无疑是喜欢这种疯狂杀戮的滋味,享受这种淋漓酣畅的感觉的。
在这一片血雨四溅肉末纷飞的世界里,他就是风,他就是雨,他就是雷,他就是电,他就是主宰,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一个接一个的生命哀嚎着嘎然而之,鲜肉模糊的尸体成片地倒下,他的双手他的全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的眼眶通红湿润,甚至想要流泪了,他想放声大笑,又想跪倒在地上,抱着自己手中的长枪,用起伏的双肩和汹涌的泪水来向上天致敬。
我喜欢这个世界!我爱这个世界!轩辕拓野小声地窃笑着,慢慢地踱步,像一只狼王巡视着属于自己的广袤草原一般,不,他其实本来就是狼,狼的王!
月苍狐族,那些该死的狐狸,根本连地上最卑微的小草也不如啊!去死吧,统统去死吧!这个世界是属于强者的!而我,就是绝对的强者。
他森森的牙齿从张开的嘴巴中露了出来,洁白,整齐。
“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轩辕拓野右手一抡,扫飞了数个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月苍狐族战士,忽然停下脚,枪尖朝上,将丈八长枪的尾端深深地插入血红的土中,腰身微弯,右脚使劲地砰砰地跺着地,声嘶力竭地高声唱着,用尽全力大吼着。
“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
无尽的沉默,双方战士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定定地看着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上放生高唱的轩辕狼族首领--轩辕拓野。
“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轩辕狼族的阵地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如雷的吼声,无数狼族的战士们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到了极限,无数粗细不同的嗓音汇成了一支海洋,那声音整齐划一,像是排练了很久似的,那声音轻易地穿透了一切,直达九霄云外,在着血雨腥风中振聋发聩。他们,已经完全被首领的歌声所打动了,他们狂热地呼应着首领的声音,身体之内沉睡的原始的血性的残暴的种子在这一刻被唤醒了,它发芽了,开花了!它茁壮而茂盛!
那原本还扭扭捏捏不肯散去的薄雾像被毁天灭地的大风吹过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战场,豁然开朗。
月苍狐族的勇士们在敌人强悍的疯狂的攻城攻击中没有放弃,没有后退,没有害怕,此时他们却都在颤抖,有人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有人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耳朵,有人举起自己手中的兵刃,狠狠地刺进了身边战友的胸膛,末了还不忘迅速地抽出来,给对方补上一脚,然后扯开嗓子大笑着,如同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一般。
第六章暮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