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伍长青听的目定口呆,易知足这家伙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这等法子要挟伍家给孚泰行借款!这家伙疯了吗?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如此胆大!不知道阿爷会不会答应?
厅堂里,伍秉鉴一张脸已阴沉的要滴的出水来,不论是十三行其他商行还是伍家的怡和行,茶叶都是主营贸易,而且最赚钱的也是茶叶贸易,仅是怡和行一家,茶叶贸易一年的利润就上百万两。
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十三行行商子弟以向英国人出售茶树栽培技术和制茶工艺来要挟他借贷!
这是易允昌的主意还是眼前这毛头小子的主意?伍秉鉴一时间无法确定,但他清楚,在孚泰行面临倒闭的危险之际,这话绝对不只是恐吓,易家绝对敢铤而走险。
默然半晌,伍秉鉴才开口道:“你为何不直接私下与宝顺洋行交易?”
易知足在外贸公司负责的就是高档红茶和乌龙茶出口,在二十一世纪,中国茶叶在国际市场上的地位远远不如阿萨姆茶、大吉岭茶、锡兰茶等印度茶,而在十八十九世纪,中国茶叶却是一家独大,甚至可说垄断了国际市场上的所有茶叶。
而阿萨姆茶、大吉岭茶、锡兰茶等所谓的印度茶,就是英国人在十九世纪中期从福建偷偷移植茶树到印度栽培,至于茶树栽培技术和制茶工艺,也是英国人将福建茶农和制茶工匠偷运去印度,原封不动的剽窃。
对这一段历史,易知足可谓是深恶痛绝,自然也是印象深刻,他敢上门有恃无恐的要挟伍秉鉴,就是因为熟悉这段茶叶历史。
见伍秉鉴并未勃然大怒,而是反问他为何不直接私下与宝顺洋行交易,易知足顿觉心头一松,当下指了指椅子,道:“晚辈大病未愈,能坐下说吗?”
他倒不是真站不起,而是想寻求平等,气势上的平等,心理上的平等,他不是来哀求借贷的,而是以要挟的手段来借贷的。
伍秉鉴有些诧异的瞥了他一眼,以他的身份地位年龄资格,纵是易允昌这等十三行的行商在他面前,也要恪守晚辈之礼,这小家伙居然跟他讨座,看来小家伙心里很有些底气,略微迟疑,他才面无表情的道:“坐吧。”
易知足缓步上前,很是自然的在他对面落座,这才开口道:“将茶种,茶树栽培技术,制茶工艺卖给英国人,往小了说是断了十三行所有行商的财路,往大了说,是断了大清大部分茶商的财路和茶农的生计,而且不是只断一时,是永远的断送。
晚辈并非是不知轻重之人,若非孚泰行倒闭在即,易家面临着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绝境,晚辈也不敢生出这等疯狂的念头,是以先来平湖公处寻求援助,还望平湖公施以援手。”
略微一顿,不等伍秉鉴开口,他又接着道:“晚辈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五年之内,必定连本带息还清所有欠款,还请平湖公放心。”
听的这话,伍秉鉴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手指有节奏的在椅子上叩着,半晌才开口道:“孚泰行不善经营,十三行这几年的处境亦颇为艰难,你凭什么保证能在五年内还清借款?”
见谈话内容完全是在他的引导下进行,易知足露出一丝笑容,自信的道:“五年是颇为保守的估计,实际上三年时间就应该足够了,原因很简单,早则今年,迟则明年,朝廷就会大力禁烟,这将极大的改善十三行眼下所处的困境。”
易知足心里很清楚,大清禁烟的结果就是导致**战争的爆发,什么改善十三行的处境,纯粹就是扯谈,他之所以如此说,就是为了主导话题。
“大力禁烟?”伍秉鉴不以为意的道:“朝廷这些年可没少禁烟,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晚辈说的是全国范围内,大举禁烟,广州将是重中之重,绝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湿湿地皮就收手。”
“何以见得?”
“阿芙蓉(鸦.片)暴利,输入量逐年递增,近几年更是大幅暴增,白银因此大量流失,这必然导致银贵钱贱。”易知足朗声道:“平湖公应该很清楚,银贵钱贱意味着什么?且不说对百姓的影响,对商贸的影响,只说对朝廷最直接的影响,那就是岁入减少,地方动荡,这是朝廷难以忍受也难以坐视的。
第六章 茶叶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