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的监舍是建在高墙之中的一排排砖瓦房。如果不考虑自由问题,这里能够遮风挡雨,免费一日两餐,日子貌似并不算很难熬。在大明的边远山区,还有很多人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黑黢黢的监舍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声音,如果不是苏州乡音,还真是叫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徐小乐朝那间监舍望去,看到个黑色的轮廓。那人的脸贴在木栅栏上,发髻穿过空隙探了出去,散乱的发丝让它在蜡烛的残光下看着就像是个毛球。
“你都这样了,还觉得当官好啊?”徐小乐忍不住问道。他心中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诏狱里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偏偏他又说的一口苏州话,不是自己那位族伯父徐珵还有谁呢?
趁着没有相认,该损就损,否则等会一相认,说话就得有点分寸了。
徐小乐觉得自己还是很懂礼数的。
疑似徐珵的男子不以为然道:“就眼下这点小挫折,怎么能跟当官的好处相比呢?不信你问问这位黄堂大老爷,当官的时候不威风么?在堂上大排衙,看着属下毕恭毕敬行礼如仪,不满意么?”他轻笑一声:“你就因为吃了十天半个月的苦,把以前几年的好日子都抹去了?”
! .qul.
徐小乐仔细一品味他这话,心中暗道:明明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但为什么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呢?
高知府渐渐收了哽咽,缓缓抱起拳:“是在下患得患失,心神失守。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笑了笑:“不才苏州徐珵,字元玉。”
徐小乐心中一颤:果然是他!我要不要扑上去认个亲?不好不好,这样弄得我很巴结。大摇大摆走过去呢?不行不行,这就像是落井下石的势利狗啦!
高知府也是一时语塞。
徐珵徐翰林的名声他怎么会没听说过,那是臭遍了大半个官场啊。
若是在两宋之前,皇帝跑路倒也不算什么。唐明皇李隆基还从长安逃到成都呆了一年多,也没留下个胆怯的坏名声。可是自两宋之后,有徽钦二宗的羞辱在前,又有南宋偏安一隅的惨痛在后,大明根本容不得逃跑、迁都之类的提议。
谁敢提出来,谁就是大明的秦桧!就是臭名昭著的奸臣!
徐珵偏偏提出来了。
他要景泰帝迁都南京,就算景泰帝这么想,却也不敢做啊!
永乐皇帝定都北京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天子守国门。景泰帝好不容易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太上皇被俘”,自己登上了帝位,就这么抛下国门跑南京去?恐怕他还没到南京,于谦就在北京迎立新皇帝了。
徐小乐自认为是徐珵“作死”之后受到冲击最大的人。若非如此,他打着徐翰林族侄的名头,在乡里可谓横行无忌,就连当时风头甚劲的张大耳都要请他吃酒。徐珵一作死,徐小乐的大树倒了,反过来还被张大耳欺负还好他仇也没少报。
徐小乐实在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要皇帝迁都南京?”
徐珵撮了个牙花:“我算了一卦。京师有破城之象,而且还是里应外合,大明宗庙覆灭的结局这多惨啊!不过若是皇帝迁都南京,则能借祖气真龙,重整乾坤,再造五百年盛世,一统寰宇。这又是死里求生、否极泰来之象。唉,我就是愚忠,泄露了这个天机,方才有了这牢狱之灾。”
徐小乐听着可笑:“幸好我大明吹牛不纳税,否则你倾家荡产都交不完这税……唔,对,你已经倾家荡产了。”
徐珵见这苏州小老乡不信,急道:“这真是卦象所示,我算卦还是挺准的,要不你报个八字出来,老夫给你排一局。”
徐小乐才不信呢,道:“还算什么?现在瓦剌人退了兵,就连太上皇都回宫了,京师哪里破了?”
徐珵轻轻撞了撞栅栏,道:“我是因为这关乎国运,一时乱了心。进来之后我再重演卦象,方才发现当时解错了,其实那个卦象应在一百九十三年之后。唉,你说我上哪里说理去?满朝也没个跟我一样能掐会算的明白人啊!”
徐小乐嗤笑一声:“你倒是真嘴硬。你就没给自己算一卦?”
徐珵道:“小哥,照道理说
345、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