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午了,层层暑气褪去,老宅门外的烟火声渐渐消退,林默读转过一个门弯,笑容敛去化为风平浪静,他仰了仰头望向远处的天。
远处飘来一片乌黑厚重的云,默读嘴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猜想,今晚上估计要下雨了,可以把整日喧嚣污浊的气息除去。
早已注意到身后满心厌恶的呼吸,他整了整衣衫,拿出最好的状态:“高阿姨,您要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晚辈的话还是早一点说,过了今天,我就该去接我妹妹回家了,以后都会很忙,您大概就很难见到我了。”
言毕,高琅越虽然惊讶倒也丝毫不客气,迈着步子缓缓从朱红的圆拱门之后走出。
默读转身,带着得体的微笑躬了躬身:“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不要拿这副弱小的身躯来挑战我们高家世代从商的权威。”高琅越站在阶上居高临下道,微风拂过,将她湖蓝绸缎的旗袍裙角掀起雍容的弧度。
“晚辈从未有过异心,听不懂您在说什么。”默读依旧是一副表情没变,仿若一个被标注好指数的机器人。
高琅越隐隐有些怒气,但还不至于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发作,她轻启朱唇:“你喜欢时时。”
默读听罢淡然一笑:“当然,难不成高阿姨不希望我喜欢时时,而是讨厌她?”
“孩子,跟你说正事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嬉皮笑脸的,我的耐心有限。”高琅越和声笑道。
默读歪了歪头,琢磨了一阵儿。
“嗯……好吧。”
默读轻轻笑笑,再抬头时是冷冽的严肃。
“您是来找我算账的。”默读抬脚,饶有趣味似的左右踏步,忽而想到什么才站定,背着身似如自嘲一般道:“我是喜欢时时,但那又怎样?高阿姨,您已经赢了,何必再这样咄咄逼人下去呢,就不怕我哪一天状告给傅家,傅叔叔也是警告过您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很难不怀疑到您的身上,为我、损害到您身上,得不偿失。”
“小朋友,你未免有点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傅家会袒护一个动不动就耍点小聪明的你吗?”高琅越昂首冷笑道:“时时,是自愿嫁进我们高家,就算她不愿意,为了我儿还有她自己家族的荣耀,绑也把她绑进家门。还有,要知道,你的母亲林舒媛做了怎样对不起傅家的事,天价的抚养费源源不断的进了医院,却把时时养成这样体弱多病的模样,你要是不知道,我可以给你好好讲讲。”
默读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在此之前晚辈先给您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两个母亲,一个爱子,即使变得骨瘦如柴,照样还是将所有的财富美好留给儿女,纵有不公,一腔爱子之心纯然于肺腑,所以依旧感动了女儿,另一个也是爱子,为了自己孩子开心,可以尽一身所能将世间美好统统收入儿子手下,以各种因素层层相迫,毫无底线,将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也留在了儿子身边,儿子好,便也对那姑娘好,但若有一天儿子不好,那姑娘、也就不一定了……”
默读说罢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高琅越高门大户出身,龙血凤髓的存在,一生中也是难免见到这样不怕死的,不禁心中暗骂:跟他哥哥那个弄巧呈乖的小畜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默读仍旧滔滔不绝:“两位母亲,姑娘都管她们叫一声妈,一个负她十三年,一个毁她后半生,都是亏欠,可是您来猜猜,那姑娘她更恨谁?”
“只要没有你,时时还是会和我儿好好过日子。”高琅越笑吟吟道,眼底是渗人的寒气。
默读有些委屈的叹了口气:“何必呢,高阿姨您大概是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小人,不易生怒,怒了又不易偃旗息鼓,您或许会不在意,会嗤之以鼻,可我也明话告诉您。”默读停下步伐,正身颔首道:“我是活不了几年的人,人生无欲、无憾,所以不惧,向死而生,活的就是一个痛快,谁要是让我劳动起来了,我就是被挫骨扬灰,也要毁了仇敌最为珍视的东西。”
高琅越
论心:戏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