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澜并未回答,接着说道:“秦王的眼睛只盯着这座京城,这座皇宫,那张龙椅。他以为只要能登上帝位便可轻易平叛,实则不然。
虽众藩王准备不足且心不齐,但论兵力还是胜出朝廷许多。若是秦王理政,他能容忍杨大将军全权统领御林军吗?他不能,他会为杨大将军创造掣肘,甚至抢过杨大将军的兵权。
秦王也许能打败雍凉的骑兵,也许能做出与杨大将军相似的谋略,但那又如何?他已失了人心,杨大将军就算会帮,也不会像帮陛下一样竭尽全力,甚至付出所有了。”
赵启年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不在乎什么心胸什么谋略,他只知道义父为他付出了太多,多到他无法回报。
而自己今日竟然还怀疑了义父。
“朕错了,朕当日就该接过兵权,朕当初若是能多那么一些胆量,也不至于......”赵启年痛哭流涕,用手捂住眼睛,心里全是悔恨。
李敬澜叹了口气,背往后靠在了椅子上,“陛下有错,但今日之事即便当初陛下接过了兵权也会发生。”
“为何?”赵启年猛然抬起头,他并不因此欣喜,反而更加愧疚,因为这说明他还有别的错。
“今日杨大将军想让陛下看的东西,陛下看到了多少?”
赵启年思忖半晌才缓缓开口,“今日义父佯装杀朕,但阻拦之人不过寥寥,是否是想告诉朕朕应该培养自己的亲信?”
李敬澜微微点头,却又转而问道:“那陛下以为苏尚书为何会帮陛下?”
赵启年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但并不知为何,皱眉问道:“苏尚书出身将门,向来与李相不合,照理说李相出声后他不应帮您才对,朕想不通。”
李敬澜笑了笑,“陛下啊,苏尚书并非帮臣,也并不全是帮陛下,更多是为了帮他自己,帮他的苏家。”
“请李相详说。”
“苏尚书家中有不少子弟投身军伍,兵部也有不少人,所以他想要兵权。而如今兵权落于杨大将军手中,又深受陛下信任,他如果想要得到兵权,就要抓住杨大将军的把柄。
正巧今日杨大将军来行刺陛下,大好机会他不会放过,但他也不能任由陛下被杀,混乱的鸣武非他所求,所以他要帮陛下。
那么陛下,为何只有苏尚书帮您,而其他勋贵只是冷眼旁观呢?”
赵启年尚未消化完李敬澜的话,迟疑地问道:“因为苏尚书帮朕能为家族谋利,而其他人不行?”
李敬澜依旧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勋贵发展上百年,在朝中的力量无人能及,家中子弟遍布各处,说是朝廷办事的基石也不为过。
朝廷需要各个家族的支持,但各个家族却未必那么需要朝廷,那为何先帝能一言九鼎,各家勋贵也支持先帝?这是陛下要钻研的事情。”
赵启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那为何那几个寒门也会帮朕?他们最高不过八品,人言微轻,既无法为家族谋利,又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他们这又是何必?”
“他们是臣举荐的,那便是知遇之恩,读书人虽一身正气,然有恩必报,万死而往矣。”
“那朕是不是也该提拔些寒门?”
李敬澜摇头,“陛下,您要培养亲信不应当带着功利心去,而是要带着真诚,不然只会失了人心。”
赵启年恍然,又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
李敬澜并不在意,甚至更希望赵启年能认识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惜赵启年终究是赵启年,即便看清了更多东西也改变不了他的根。
“陛下似乎并不担忧杨大将军?”
“义父?”赵启年难得有了些自信,轻笑道,“朕只要像先前义父所做那样,先委屈义父在大牢中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将义父放出来不就行了?
若是实在不行,就定个不痛不痒的罪名,罚些俸禄便可,有何需要忧虑的?朝中大臣应该都明白义父可不是真的谋反。不过这次义父的名声可能会更差了,朕得想个法子才是。”
李敬澜张了张嘴,看着天真的赵启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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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七十八 被水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