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这几乎一触到唇就立刻干涸的水珠,只有那么两滴,或一滴。她却动了动,好似被唤回了神智。她还没来得及醒,就把这感觉深深地烙印了。她很明白,这种触觉,把她从濒死的恐惧抓回来的触觉,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人……她呻吟出来,挣扎着要起来。

    拓跋孤的手却放在她肩上,看似无意,但这一放,她再用数倍的力气,也休想起得来。

    不过如此一来,周围的洗衣妇自然知晓他们的确相识,警戒之心立去,先前那妇人开口道,您来了可就好了,苏姑娘适才洗衣服,突然便晕了过去,掉进水里,可把我们吓得……

    是怎么了?拓跋孤手离开她肩,脸上全无半分阴或晴。这话与其说是问旁人,毋宁说是在问苏折羽。

    我……苏折羽似乎仍存痛楚,虽然知晓他的意思是不须她勉强起来,却也竭力要开口说话。

    我们也不知道啊!另一个妇人接话道。您是苏姑娘家里人,苏姑娘身子弱,您倒该晓得吧?

    拓跋孤回头目光往她一扫,说话人便似被吓了一跳未敢再语。苏折羽慌忙挣扎着便支了起来。不,不要这样说,陶婶……她伸手用力一撑,似乎是害怕拓跋孤会生怒,急急忙忙地要去挡他,那手臂却突然被他一抓,握住了。

    她顿时没了支撑,受宠若惊地一软,靠在了他怀里,脸上的表情却惊疑不定。拓跋孤并不发怒,搂住她肩膀将她扶起。苏折羽的双腿却是软的,一咬唇,想站住,却终究力不从心。

    没事。他的口气并不像是哄她,却好像是在原谅她的某种过失——前提是,她真的有过失。

    妇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拓跋孤却似并不在意,见苏折羽是真的走不了路,便抱起了她来,往回便走。

    我,我先走了……多谢你们……苏折羽慌忙于离地的瞬间向几名洗衣妇道别。

    回去的路,并没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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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黄昏,苏折羽莫名地清醒过来,身周尽是漫漫黄沙。可是自己却在前行——靠在一个宽阔的脊背上,前行。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回想,却想不起来这个背着自己的人是谁。他很高,她离地太远,有些害怕。唇齿之中的干涸并没有消退,仍然是炎热,黄沙粘着她的身体,她的好奇或害怕都只能有一瞬间,便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却是晚上了,还不到太冷,有些许凉风。只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沙漠的边沿,没有半分力气。

    沙漠的边沿?

    她能看见远处的篝火,那丝求生的力量蓦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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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苏折羽的开场白,永远只能是这样吞吞吐吐的称谓,即便被他抱在怀里,也毫不例外。

    拓跋孤却没有听她的开场白。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有股温热从她裙裾里渗透出来,细细地蜿蜒到了他抱住她身体的手臂上。

    她还在流血?

    他仔细地看她。是的,那身素色衣衫已不再在她身上。她换过的,是这件被他撕过衣裳。她缝补了,重又穿在了身上。他并没有这么好的心思去想象她痛楚了一夜,流出来的血染污了衣裙和床单,于是她将它们全部换过,试图把一切痕迹全部抹去,才出了门——可是即使不想象,他还是很容易地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就凭现在不断流过他手背的温热。显然,她的痛楚,直到现在,都不是他能体会,只是她沉静地不发一言。…

    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出一句连自己也没料想到的话来。

    我……苏折羽挤出一个轻快的笑意。我能照顾自己的……

    当然了。他从来没怀疑过在任何时候,苏折羽都能照顾自己。他有点后悔这般发问,只忙忙道,先不必想那些了。你若不舒服,便休息罢。

    休息?苏折羽心中一跳。未有他这一句话,她还真的未曾想过,自己竟还有休息的可能,以至于在这分明身心都痛楚难当的时刻,竟能从这两个字里得到一丁点儿幸福。

    昨日广寒跟我说……

    拓跋孤又好像忘了叫她休息,开口好像要说话,但是说了这七个字,却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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