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将夜凉水一同带到仙壶洞天,必定是有相当的自信与把握,实际上此前周游九州,云霁一边收徒传法,也没有回避夜凉水,诸般道法戒律、玄奥精要,夜凉水也都知道。
夜凉水刺杀齐德仲未遂,云霁为护师道尊严,断然不能纵放夜凉水,所以将其带回仙壶洞天让齐德仲裁断,没想到师尊将这个难题又推到自己身上,显然是对云霁的一次考验。
齐德仲很清楚云霁开创道统传承之心,但是要真正做到弘扬大道、妙法度人,不是仅凭个人修为与心计手腕的,云霁不缺手段能力,如果不是在仙壶洞天做修行人,他也可以在俗世中立下一番大功业,甚至逐鹿争霸、人皇帝主之位未尝不可得。
但道法传承毕竟不是人皇功业,修行宗门也不是国政衙署,如果云霁想要真正有所成就,眼下的他还尚有欠缺。
仅是传授出像怀松这样的门人弟子远不足够,这一上云霄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那云霁超越云霄的要在何处?齐德仲又为何要将道法精髓托付于云霁?仅仅是筹谋算计、机巧积累?
借夜凉水之事,齐德仲给云霁一个提醒夜凉水的出身与经,造就了心性行止正邪难定,过往甚至造下不少血债恶业。面对这样的人,保持本心清明远不足够,还要能将她引导至正途上,这个过程既是让夜凉水脱身阴暗、走到阳光之下,也是云霁对自己过去种种作为的反省。
这并不是一种空谈的慈悲怜悯、包容恶意,恰恰是对邪行恶障的否定与抨击,纵放邪恶其实很容易,不分是非容纳邪恶败类更是无知,真正的圣贤要有明晰评断是非善恶的眼力,也要有扶正却邪的果决行动,犹豫不决、纠缠拖延,不过是妇人之仁、痴儿作态。
所以齐德仲认可云霁覆灭三才剑的作为,哪怕这个过程中不乏阴险的心机手段,但道法修行与机巧心计并不相悖,可是修行人不该反受心机束缚。
如今齐德仲虽未进境造形化物,但是隐约已窥见关窍所在,也知道该如何指弟子,道法修行重重境界渐趋明朗,追求超脱之宗旨非是外求,反是内寻己照。齐德仲能够化云霁,云霁也能这样化后世传人么?若不能,莫谈大道传人,如此开创之修行宗门,也不过兴亡忽勃,谈何传承?
若是无心道法传承,那自然没有这么多讲究,这世上孤身一人的修行散人多了去了,其中也不乏当世高人。但道法传承、领袖一门,自当有更多担负,更何况云霁有心要做那堪称继往开来、重树风气的大道传人,这一关由不得他回避,这既是机缘、也是劫数。
化夜凉水自我救赎,也是云霁自我升华的过程,师徒缘法就此结下,待得夜凉水能醒悟自得,她也会得到齐德仲与云霁的原谅。
收下龙鳞子的夜凉水没有话,直到云霁离开她也没有一言半语,云霁将她安置在一片僻静院内,一直以来无人问津,据那里是飞云门人按照当年齐德仲起居的青岩院筑成,没想到齐德仲的弟子都无福消受,反而让给了夜凉水。
缓缓揭下覆面黑纱,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面孔清丽而略显消瘦,夜凉水的面容与其兄长德盈颇为神似,只是此时疑惑神思挂在脸上,更添几分凄冷愁容。
齐德仲以夜凉水为化机缘,让云霁又想起另外一人,那便是当初在虚神谷灭门一役中,因云霄出手而未能杀死的重光。
当初云霁分明已斩杀虚神谷掌门,但重光犹然无惧出手,虽修为法力相差甚远,但此等作为是一个门人弟子应为之事,云霁事后回想所见种种,也替虚神谷可惜,同门竟无此心胸能容重光,苍生也浪费了这么一名秉性淳厚的弟子。
严格来,云霁是重光的杀师仇人,修行之人尊师重道,杀师之仇可谓是无可转圜,按规矩,如果重光知道了事情真相,他对云霁报仇,齐德仲也无话可,毕竟灭门之举本不是什么良善行止。
云霁灭虚神谷一战,要害不仅在他所造之杀业,而是他能否直面自身之举。造形化物之关窍所在,乃视众生为一人、视万物仅一物,我之作为亦彼之作为,云霁若为重光,能否一应坦然应对灭门之祸?
云霁有时也会欣羡地仙高人看待世事的透彻眼界,过去却不知此等眼界从何而来,师兄云霄驻世岁月尚未长久,却也有此等境界,显然与单纯法力修为并无关联。
如龙霄
第四百三十三章证我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