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氅男子直直盯视着何双刀许久,似乎在审视他所言是否出自真心,然而何双刀心中虽有愧疚,此时此地却有直视鹤氅男子的勇气。
或许不该是勇气,何双刀觉得,只有正对鹤氅男子的眼神,才能照出自己的真心,那是被过去种种罪孽蒙尘的明澈性情。
“能出这话,你悟性却是不差,心性也有可造之机。”鹤氅男子头承认道:“但是世间事不会单纯因为你这么就会改变,你的罪孽也不会因为何家帮的覆灭而消失。”
何双刀咽了一口唾沫后道:“我不敢死,还请仙家悲悯……替白帝城的百姓出手!”
鹤氅男子眉尖一挑,看着何双刀缓缓放下两手,缓慢道:“你既然求死恕罪,那我也不好辜负……”
伴随着话语声,鹤氅男子缓缓抽出身后剑鞘其中一柄剑。此剑一出,天地声色尽失,何双刀全部精神心念仿佛都被此剑所摄去,放眼打量,若远山绵延、似万川洪流,不可方物、不可思议。
鹤氅男子手握此剑,一身气质不再是那种傻笑滑稽,骤然变得天立地、高山仰止,如飞龙在天、不见首尾,只有一鳞半爪在风云中隐现,玄奥莫测。
话声一毕,身动剑出,看不清鹤氅男子有怎样的动作,这一剑到底划过了怎样的弧度,完全无法捉摸,仿佛根本不是这个世界所能容纳。
一剑过后,天地复归寻常,鹤氅男子仍旧站在原地,两手空空,那柄不可思议之剑仍旧在他身后剑鞘,似乎从未出鞘。
至于何双刀,他什么都没感受到,没有开膛破肚的剧痛、也没有剑锋封喉的微凉,他缓缓低头观瞧,身上没有一丝伤创,细细感应,形体内中也没有任何异常变化。不禁抬头看着鹤氅男子,疑惑不解。
“何双刀已死,世上再无此人。”鹤氅男子道:“人生在世,能够升华、也能够堕落。今日你之心境,便是未来一世修行根基,若自损根基、堕落沉沦,那一剑会发自无名元始,让你形神俱灭,你可记得?”
此时何双刀、或者这个新生之人,再度跪拜在鹤氅男子面前:“不存之人,求仙家赐名。”
鹤氅男子脸色少有地严肃:“你罪孽未尽,须谨记在怀。旧过陈殇,新生无名,那便叫做——怀殇。”
“怀殇谨记。”
鹤氅男子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有名字了,也要知道我是何人。我入道修行,早已放下俗世名姓,今生以云霄为名,是一名江湖散人。”
“拜见云霄仙家。”怀殇叩拜道。
云霄扶起怀殇道:“仙家二字不必提,我尚未求证仙道,世人过誉之言不必当真。”
怀殇最初的想法是拜云霄为师,可是如今这个念头反而不那么强烈了,二人理所当然结下缘法,都没有主动提及此事。
云霄带着怀殇穿过一片林木,此地离白帝城百里之遥,其实当怀殇昏厥倒地之后,云霄一行人就没有再远去,而是在附近寻得清静之地落脚。
怀殇这才知道,云霄一行人是自江陵一带西行而至,路过白帝城时暂歇,顺便施药治病、救助百姓,恰逢何双刀上门寻衅,这才有此怀殇新生的机缘,来十分离奇,也非常凶险。
如果这过程中,怀殇心念稍有一丝偏离,他不仅没有如今新生机缘,甚至会遭受祸殃。
其实自从何双刀迈入道观的那一刻开始,云霄就开始注意他了。怀殇能够凭自修自悟气贯双臂经络,这就明他有修行道法的资质,只是欠缺正传指。
云霄一眼就看中了怀殇,暗中与众人通了消息,当天就在不知不觉间试探怀殇,用云中觞的仙酿施法,引怀殇摄心内视,没想到一试就成,初摄入境,如此更让云霄惊喜。
而包括后来离开道观,引怀殇来追,也是在试探他的根基、智慧、毅力,到最后怀殇力竭昏厥,也在云霄预料之中,将他救醒的过程,就是传授了修行筑基的道法。
之后两人的一番交谈,云霄是在试探怀殇的悟性、心性。这一关最为玄妙,如果怀殇有一星半的回避闪烁,云霄不仅不会收留他,甚至为了防止怀殇重新堕落成何双刀,有可能当场将他击杀。
不过怀殇都渡过了这些考验,这就是他一世修行的机缘发端,未来只要心护持道心,修行有成便在眼前。
第二百七十六章无名怀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