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有意无意扫向杜先生,落寞是因为怀才不遇,而怀才者不管遇还是不遇,身上自有一股傲意,对此他心中颇为不屑,但表面上不露分毫。他之所以在三人筹划中隐藏自己的秘密,是因为他太了解这些人了。
青年虽然身上流着蓬莱遗族的血,但他自小在浩瀚中土长大,眼界和心境与蓬莱本部难免有些不同。他承认蓬莱族人得天独厚,拥有中土人难以企及的武学修为,但是正因他们生出自命不凡之意,从而养成了目空一切的坏毛病。
即便是在族中郁郁不得志的大先生和杜先生,一旦踏足中土也难免顾盼自傲。青年在中土长袖善舞,极善识人断事,因此他明白中土芸芸虽良莠不齐,却非引颈待戮的呆鹅。正因他瞧出两人的自矜自傲,又深明中土的水深浪重,所以他才没有坦陈自己的安排。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大先生的阵法中藏了一柄剑,一柄异常锋利的杀人之剑,这是他特意为张元宗准备的剑。这江湖能够光明正大战胜张元宗的人绝无仅有,但是杀人这件事不需要光明正大,只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任谁也逃不过一死。
唯一让青年不放心的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酒鬼,他自有上百种方法引走张元宗,却未想阴差阳错被一个酒鬼代劳。毋庸置疑,那个酒鬼是一个令人忌惮的高手,他随着张元宗一道同行,不知会不会成为变数。
青年心藏秘密是不愿令两人难堪,横生枝节,而杜先生同样藏着一个秘密,但他却是不敢宣之于口。由于他知道多一些的隐秘,因而心中便多了一丝彷徨。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直默然等待着消息。
九宝楼中,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厮,低眉顺眼进入三楼东面雅室,不着痕迹地将一条两指大小的折笺放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正在为贵客上菜。他没有流露特意的眼神,或是展露刻意的动作,普普通通又安安静静退下。
青年对小厮视若无睹,双眼定定凝视桌上纸笺,停顿的片刻间喉咙不由自主发生吞咽的动作,消息来得超乎意料的快。他伸手拿起纸笺展开,目光瞧着其上墨迹仍润。对面的杜先生瞧着格外分明,青年的神情先是一怔,接着皱眉不喜,后又轻叹一口气,最后释然了了。
杜先生瞧其情绪瞬息变化,急道:“如何了?”话即出口,他方觉自己声音微颤,不由愕然一瞬。青年默然不答,径直将纸笺递给杜先生,后者伸手接过微微有些发急。再三瞧看之后,他颓然无力靠着椅背,身躯微微佝偻,握着纸笺的手不住颤抖。
杜先生忽然抬头死死盯着青年的眼睛,希望他能够为此说些什么。青年倒不似杜先生情绪激烈,只是难掩惘然之意。他的眼线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最新的消息,不得不牺牲事情的细节,因此两人还不知义庄中的具体情形。
两人或悲或疑,或哀或怅,各自消化这则消息。杜先生心中藏疑,又含着隐隐的不甘和愤怒,可无法说与青年听。手中的纸笺一不留神从指间滑落在地,只见纸上写道:大先生亡,诸敌无恙。
青年良久之后感慨道:“张元宗果真不好杀。”他遗憾自己神来一笔的安排,最终竟是剑折人亡,功亏一篑。难道是因为那个酒鬼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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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当然没有坏青年的事,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庄外那棵树,也可以说是来不及离开那棵树。棺中藏着的剑格外突然,超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可怖的是其计算人心之艰深令人惶惧。
申先生勃然变色,酒壶脱手掉落在地,余下的酒水在土壤中洇开。即便他有心阻止,可咫尺即天涯,他只能徒然瞧着那极其阴毒极其危险的一剑破空刺出。这世上能够刺中张元宗的剑还未诞生,可是这一剑把握时机委实太过妙绝。
巫千雪和张水衣红颜苍白,似是百花凋零,浑身气力倏然被抽殆尽,唯剩一腔恐惧。瞧着最亲近的人被一剑刺中,她们不敢直面承受紧接而至的可怕结局,她们害怕那一袭青衫因此萎靡。
棺中杀手却是另外一种复杂心情,他所看到的同其余三人别无二致,手中剑确实准确无误刺入了青衫之中,可是只有他自己真实感受到,那一剑仿佛刺入一团云彩之中,绵软空虚没有着落,棺材旁的张元宗平和依旧,生受一剑却未血溅五步。
远处的申先生不由口绽咦声,棺中杀手的心脏陡然
第一百四九章 入我肺腑 奉我血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