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菱后背抵着白墙,身体渐渐滑落,双腿屈膝,两手环过。
他们来医院,是要探望沈文浩和顾雨柔,至于她死里逃生,他们或许不知。
公司落难,她不会无动于衷。她对父亲不满,可父亲却是她存于世间仅剩的血缘至亲,是她母亲将死之际的眷恋,他生养于她,她不会忘恩负义。
父母之命,他们将她许给王总,她的终身大事,他们没跟她商量,一句话了事。
当她是什么?明码标价的商品吗?她的价值,就值她嫁与王总后,那数万财产了吧。
但王总品行如何,风流无才,商界内无人不知,父亲混于商界,再清楚不过了。
可他仍提议将她出嫁,他知不知道,如此,相当于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她的余生,便要被断送了。
她如花年纪,如月面貌,将不复存在。父亲,就算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不至于这般冷心无情,何况,她还是他亲身骨肉。
将头埋没在双腿间,任眼泪流淌。自从母亲离世,她很少再流泪,她不是爱哭的人,也不想怯弱,特别是在人前。
可再无坚不摧的铠甲,也经受不起一次次的摧毁。
哭累了,眼泪流干了,再哭,也没有泪可流。
就像她的心,一再受伤,负荷的痛楚多了,终有一天,会变得麻木,会感受不到疼痛。
不知不觉,她挨着医院走廊的白墙,沉睡了过去。
许是纷乱的思绪,搅得她难以安宁。连睡觉,她都不安稳。
从沈文浩和顾雨柔病房出来,顾展白心头笼罩的密布阴云,没有散尽。从沈家获得相助,再好不过了。
可沈文浩在未有一番作为前,沈父会任他自生自灭。沈文浩没有足够才干前,家业庞大的沈家,沈父交给他,也该是不放心。
公司要重振旗鼓,能走的路,怕是只有一条。而且,还是刻不容缓。
“小菱跟王总的事,要不缓一缓?”夏岚假模假样,“你知道,小菱,从小就随她的母亲,生性倔强,跟她说了,她怕是不会同意。我们生而为父为母,留点时间,多劝劝她。”
迷迷糊糊,顾紫菱悠悠醒来,听到的,就是夏岚一番话。
“这件事,我们说了算,由不得她不同意。”公司不能倒闭,顾展白不允许她不同意。
他们所说,有关于她,顾紫菱昏昏然然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想起父亲要让她嫁与王总,她不甘情愿。
可听父亲的意思,竟是她如何反对,他都充耳不闻,执意固守己见吗。
“那挑个时间,让小菱回家一趟。这男婚女嫁,不能只有新郎,缺了新娘。”夏岚见势说道。
“一切,就交由你,你来安排就行。”顾展白抚着她的手,只想着要使公司一如既往,能激流勇进,蒸蒸日上。
“只不过,时间,要尽快。”末了,顾展白补充道。
阴暗处,顾紫菱迎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顾展白布满丝丝皱纹的面容,展露了缕缕笑颜。
那笑颜,分明该是温暖如春,和煦如风,她却是感到严寒如冬,冰冷如霜。
父亲,他当真不念旧情,对他女儿祸在旦夕,他却翘首以盼。
顾紫菱一早明白,父亲对母亲与她仅存的爱意,所剩无几。
可她心里仍忍不住期待,夫妻一场,父女两情,已过数载,在他心里,总应会有那么点重量。
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才蓦然知道,父亲,于夏岚,于顾雨柔,可以似水柔情,于她母亲,于她,却是冷心淡漠。
“小菱,你,你怎么在这?”夏岚不经意一瞥,目光锁在了蹲在角落里的顾紫菱,语气,略带惊诧。
不能缺了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