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崎岖的道路去往安康的这一路上,又见到了不少被严格管束起来的村庄,村庄里目光茫然的民众……道路上的关卡、士兵也随着这一路的前行见到了不少,只是在查看过有县令戴真用印的通关文书后,便不对这支队伍进行太多的盘问。
这一日阳光明媚,队伍穿山过岭,几名书生一面走一面还在讨论戴梦微辖地上的见闻。他们已经用戴梦微这边的“特色”压倒了因西南而来的心魔,这时候论及天下形势便又能更加“客观”一些了,有人讨论“公平党”可能会坐大,有人说吴启梅也不是一无是处,有人提及东南新君的振作。
年纪最大,也最为佩服戴梦微的范恒时不时的便要感叹一番:“若是景翰年间,戴公这等人物便能出来做事,后来这武朝大好河山,不至有今日的这般灾祸。可惜啊……”
“大有可为”陆文柯道:“如今戴公地盘不大,比之当年武朝天下,要好治理得多了。戴公确实有为,但来日易地而处,施政如何,还是要多看一看。”
范恒却摇头:“并非如此,当年武朝上下臃肿,七虎盘踞朝堂各成势力,也是因此,如戴公一般清高有为之士,被阻塞在下方,出来也是没有建树的。我泱泱武朝,若非是蔡京、童贯、秦嗣源等一帮奸人为祸,党争连年,如何会到得今日这般分崩离析、生灵涂炭的境地……咳咳咳咳……”
众人往日里谈天说地,时不时的也会有说起某人某事来不能自已,破口大骂的情形。但此时范恒论及过往,情绪明显不是高涨,而是逐渐低落,眼眶发红甚至流泪,喃喃自语起来,陆文柯眼见不对,连忙叫住其他人道路边稍作休息。
此时众人距离安康只有一日路程,阳光落下来,他们坐在野地间的树下,远远的也能看见山隙之中已经成熟的一片片稻田。范恒的年纪已经上了四十,鬓边有些白发,但平素却是最重妆容、形态的儒生,喜欢跟宁忌说什么拜神的礼数,君子的规矩,这之前从未在众人面前失态,此时也不知是为什么,坐在路边的树下喃喃说了一阵,抱着头哭了起来。
中年男人的哭声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甚至还流了鼻涕,难听至极。
陆文柯等人上前安慰,听得范恒说些:“死了、都死了……”之类的话,有时候哭:“我可怜的囡囡啊……”待他哭得一阵,说话清晰些了,听得他低声道:“……靖平之时,我从中原下来,我家里的儿女都死在路上了……我那孩子,只比小龙小一点点啊……走散了啊……”
他这番发泄突如其来,众人俱都沉默,在一旁看风景的宁忌想了想:“那他现在应该跟陆文柯差不多大。”其余的人没法出声,老儒生的哽咽在这山路上兀自回荡。
其实这些年河山沦陷,哪家哪户没有经历过一些悲惨之事,一群书生说起天下事来慷慨激昂,各种悲惨无非是压在心底罢了,范恒说着说着突然崩溃,众人也难免心有戚戚。
而在宁忌这边,他在华夏军中长大,能够在华夏军中熬下去的人,又有几个没有崩溃过的?有些人家中妻女被强暴,有的人是家人被屠杀、被饿死,甚至更为悲惨的,说起家里的孩子来,有可能有在饥荒时被人吃了的……这些悲从中来的哭声,他从小到大,也都见得多了。
只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富庶繁华时的武朝、没见过汴梁的八方来客、也没见过秦淮河的旧梦如织,说起这些事情来,反倒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也不觉得需要给老人太多的同情。华夏军中若是出了这种事情,谁的情绪不好了,身边的同伴就轮流上擂台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甚至头破血流,伤势痊愈之时,也就能忍上一段时间。
这样的情绪在西南大战结束时有过一轮发泄,但更多的还要等到将来踏平北地时才能有所平静了。但是按照父亲那边的说法,有些事情,经历过之后,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平静的,旁人的劝解,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中年书生崩溃了一阵,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随后继续上路。道路接近安康,穗子金黄的成熟稻田已经开始多了起来,有的地方正在收割,村民割稻子的景象周围,都有军队的看管。因为范恒之前的情绪爆发,此时众人的情绪多有些低落,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是这样的景象看到傍晚,一向话少却多能一针见血的陈俊生道:“你们说,这些
第一〇三〇章 崩溃 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