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里——那个妹妹写信告诉她,姐姐临盆,生的孩子夭折了。雨娇很担心,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当时怎么会知道,后来发生那种事呢?如果知道,就不会马不停蹄地过去。第一时间更新”
“那可怜的姑娘,情况很糟。我听到女仆们说,少奶奶生下一个妖怪,老爷没有办法,亲手溺死了。霞微县是个比较迷信的地方,家中生出怪婴这种事,传出去很伤一户人家的脸面,况且他家是一县官长,传出去要被人当做失道,影响官威。他们家瞒住不讲,所以那姑娘不知道自己生下怪胎,只知道她自己的公公亲手溺死了新生儿。产后健康受到影响是一方面,更棘手的是她精神很快就崩溃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有点疯疯癫癫的。第一时间更新”
“雨娇让我回家去,她要留下照顾那姑娘。她……唉,她大概是做什么事都能成功,以至于太自信,以为世上没有她克服不了的困难,以为她也能帮助朋友打退病魔。但病魔并不是世上最险恶的,人心才是。”
“她自愿陪伴女友,那位官长也同意,雨娇的父亲虽然觉得不妥当,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雨娇从此在官长的内宅住下。起初也没有什么异样,她会写信告诉我生活近况,字里行间满是对女友的担忧。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不来信。我觉得异常,于是跑到她家里去——雨娇竟已经回家。她家的气氛变得很怪异,父女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大健谈。不久之后,霞微县发生一件轰动的大事。”
西洋和尚说得声音颤抖,显然到了激动之处。“雨娇的父亲状告县官他的女儿。”
“啊!”金舜英心想,如果她没猜错,县官不就是连士玉吗?真是想不到啊!那个大说大笑、挥金如土的气派老爷……他当作见面礼的珊瑚镯子,还被金舜英捋在上臂藏着。顿时,金舜英的双臂仿佛被不怀好意的手掌箍住,一阵恶寒,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一县官长,又是富可敌国的商人的亲戚,怎么会乖乖服罪呢?雨娇父女仍然相信,天下有他们的公道,要向更远、更高的官去告状。”西洋和尚古怪地笑了一声,无奈而悲凉,“不仅是他们父女,连我们家也满怀天真,支持他们。若不是我后来走过千山万水,见识到天下的局势,大约现在还相信,雨娇父女只是没遇到清官。可是雨娇和正义之间,横亘着商人家巨大的财富——商人在霞微县的生意接近尾声,不容官长出纰漏,因此不知花了多大力气去保官长。正义不可能迈过财富的鸿沟吧……”
“雨娇父女还来不及遇见公道,雨娇的父亲和哥哥就被抓住——有人揭发他们向于雅国贩卖火铳火药。那时候各地已经乱起来,也许他们真的倒卖过一些火铳火药,也许是被人诬陷。总之雨娇被的案子还没下文,她父兄已经被判了死罪。之后就不了了之。”
“名节、性命关天的事情,也可以不了了之吗?!”金舜英不是古道热肠的人,但这桩奇冤未免太骇人听闻。
“不然怎么样?雨娇的名声已经毁了,父亲兄弟也死了,而且她……怀孕了。”西洋和尚说。“我不知道她怎么解决她的事,总之有一天,她来向我们全家告别,说她要嫁人——严格来说不算是正经八百地嫁人,她要给那位县官当小妾了。”
“我当时还说,大昱法令也好,大庚法令也好,都不准县官娶任所女子。她笑笑说,法令还不准奸女呢。再说,那人辞了官,也就无所谓了。”
西洋和尚说得气血澎湃,不得不停下来。
金舜英觉得头上一阵冷、一阵晕。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亏欠谁,从来是世界亏欠她比较多。此刻她突然心虚,觉得她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苏砚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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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