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从屋里蹿出来,母亲央求他们放哥哥回家。麻杆恶狠狠地说:“交不出内财别想让放人。”母亲说:“我们彻彻底底全交了,家里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麻杆说:“你公公做官,你丈夫做买卖,你家没有钱?”母亲说:“我公公做官不假,可是他去世早,我丈夫买卖公平,不是奸商,没有赚多少钱。”麻杆说:“闯关东的交出那么多金条,你们家没有?”母亲说:“他主动交出金条是对农会信任,想得到宽大,没想到给别人带来灾难。”麻杆说:“你伶牙俐齿呀!”举起鞭子朝母亲头上抽了一鞭子,她嘴角顿时流出一股殷红的鲜血。她用袖子抹了抹嘴角上的血,再次要求:“把我儿子放了,家里的事都是我做主,我留在这儿。”麻杆一边往外推搡着她,一边说:“是你亲儿子吗?护什么犊子?”母亲义正词严地说:“我是继母,我对他比亲儿子还亲,他对我比对亲娘还孝敬。”麻秆撇撇嘴说:“说得好听。”哥哥一改往日的恭敬,生硬地对母亲说:“你知道什么!少啰嗦,赶快回去。”母亲看出儿子的用意,想让她赶快离开这个阴森的地狱,母亲没有动。
母亲看见哥哥裤子上渗出血,她撸开一看,膝盖处血淋淋的。新伤旁边有旧疤,这勾起她一段难忘的回忆。
那年哥哥十二岁,上初中,夏天一日放学回家,他和一位同学结伴,走到离家半里地的时候,同学遇见一个认识的男孩,那男孩牵着一条狗,同学感觉好玩,于是近前逗狗玩,不想狗认生,冲着他狂吠,吓得他掉头就跑。哥哥跑得慢,那狗追上前,朝着他的腿肚子咬一口,裤子破了,腿上流着血,同学和养狗的男孩傻眼了。哥哥被送回家,母亲听了原委,着急地说:“被狗咬了可能得狂犬病呢。”她二话没有说,一把将儿子按在炕上,用嘴吮吸他流着血的伤口,她吸一口吐一口,满嘴是血,一直到把伤口吮吸干净,旁边的同学问:“那你会得狂犬病吗?”母亲没有回答,她把自己置之度外,心里想:有啥危险我要挡在前面,儿子比我的命重要。
母亲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养大的、多灾多病的儿子,又挨打受气,她心痛无比。然后她乘麻杆睡着的时候,悄悄溜出关帝庙。她一溜小跑回到家,嫂子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地向门外张望。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明,饭、水……”嫂子赶忙扶着她坐下,看到她蓬头垢面,脸上有伤,忙问:“他们打你了?”母亲摆摆手,嫂子:“别着急,慢慢说。”然后端过来一碗水让母亲喝下。母亲说:“啥也别说,赶快做饭,明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我必须抓紧时间,乘看守在睡觉,给明送饭送水。”嫂子说:“我去吧?”母亲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麻杆不是东西,你去了也是挨打。在家照顾孩子!” 母亲到屋里悄悄拿一块白布,她不想让嫂子知道哥哥被打的事儿。
母亲拎着竹篮子,里面有嫂子刚刚烤的两个玉米饼子,半罐子粱面糊糊。她急匆匆走出家门,提心吊胆走在一片漆黑的街上。越害怕,越有鬼来吓。突然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吱扭一声,探出一个脑袋。一会儿闪出一个人来,那人慌慌张张几乎撞到母亲身上。母亲打一个趔趄急刹车般没有被撞着,她双手紧紧抱着盛饭的篮子,生怕罐子破了,高粱糊撒了。心想:这高粱糊救儿子饥渴,他一天水米未进了啦!她恨不能一步跨到关帝庙看见儿子。感觉这一里长的路,好像有十里,走啊走,走不到头。时间不过二十分钟,好像一年那么漫长。
母亲边走心里边嘀咕:“刚才几乎撞着我的人是谁呀?他认出我啦?哦,那是打制锡器的人家,他家不是地主,不是富农,半夜探头探脑干什么?”她又想到:那家不明不白有人失踪。打造锡器的是两口子带着侄子,后来男人突然不见了,过了半年她家来一位“亲戚”,这“亲戚”和女人、侄子像一家人一样亲亲热热过日子,后来人们听说“亲戚”是女人的野汉子,侄子就是野汉子的种儿。女人的丈夫失踪,没有人关注,民不告,官不究。可是一有风吹草动,那家人就害怕事发。母亲想着想着,自己劝自己:“怕他看见?他有命案在身。我们堂堂正正做人,怕啥?”
母亲心里想着,但没有放慢脚步,当她赶到关帝庙时,麻杆们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走到哥哥的跟前蹲下来,不敢说话,示意罐子里有饭,吃吧。哥哥一边吃饭,母亲一边小心地给他
第四十二章 危难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