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子。
有人说,杀过人的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夏侯潋知道,区别就在眼神。
手上沾过血的人,眼里沾上了抹不去的血腥气。他们杀过人,见识过人将死的脆弱可欺,在他们眼里,人和鸡鸭鱼狗没什么区别,一抹脖子,照样两脚蹬天。
夏侯潋恍然:“原来是伽蓝暗桩,晚辈放肆,前辈勿要怪罪。”
老人放下餐盒,从下往上地打量夏侯潋,眼神每上移一寸就要叹一口气,最后目光落在夏侯潋的脸蛋上,那眼神像在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兼有对伽蓝渺茫前途的绝望。
夏侯潋仿佛被脱了衣服翻来覆去瞧了个遍,有点不自在,转过身自己麻溜地把药喝了。
等他喝完药,老人才悠悠叹了一声:“夏侯潋,我听过你的名字,果然,正如所料,你很像迦楼罗。”
“那可不。”夏侯潋笑呵呵。
老人补充道:“可我没想到,迦楼罗的混账无赖你学了个十成十,她的厉害你是一分也没学着。”
夏侯潋:“……”
“听我一句劝,你压根儿不是当刺客的这块料。刺客要安分守己,才能迷惑人的视线,除此之外,刺客更要六亲不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行事乖张,善心未泯,这两条都不符合。那谢惊澜不过是一个注定要死在深宅的小少爷,你就如此挂心,又如何去杀别人?”
老头说得唾沫横飞,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臭小子,你还是趁早回山种田去吧,别丢我们伽蓝的脸。
“我不信,若如你所言,刺客六亲不认,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段叔为什么要照顾我?我的刀,杀该杀之人,斩必斩之人!”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是我的猎物;我照顾你,是因为受段九所托。若是有人买你的性命,哼,我照杀不误!小子,你有菩提刀,却无杀人心。没有杀人心的刺客,迟早要完蛋!”
夏侯潋梗着脖子反驳:“谁说我没有?你给我一把刀,我现在就去宰了萧氏那个老巫婆!手起刀落,我保证一点儿也不含糊。”
“那不是杀人心,那是报复心。杀你怨恨之人当然易如反掌,可若要你杀一个素昧平生的路人,甚至是你的挚爱亲朋呢?打个比方,你现在能狠下心,杀了谢惊澜吗?”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夏侯潋,“如果萧氏向伽蓝买下谢惊澜的命,我敢担保,你的娘亲,迦楼罗,会毫不犹豫地下刀。”
“可我娘肯定不会杀我。”夏侯潋低着头,闷闷说道,“没人可以六亲不认。”
老人嗤笑:“性子倒是挺倔。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萧氏视谢惊澜为眼中钉、肉中刺,一脚踩下去,死的可不止一只蚂蚁,你就是那个顺带的。只要你放弃成为刺客,我就带你出去。伽蓝有规矩,刺客一旦落入敌手,必须自尽。你不是刺客,我就能救你。”
夏侯潋想也没想,道:“那你走吧,我就在这待着。”
先不说当不当刺客的,谢惊澜那小子他就放心不下。
管他呢,就算这个死老头子不来救他,段叔也不会坐视不理。
老人吹胡子瞪眼,直呼“倔驴”,气哼哼地喘了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卷纸轴,丢给夏侯潋,道:“给你一盏茶的工夫,把这张地图背下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一个字不差地记牢。”
夏侯潋打了个激灵,直起身来。
这是要让他干活的意思吗?他终于成为正式的伽蓝刺客了?
忙不迭地展开纸轴,原来是谢府地图,走廊、楼阁、小径甚至门窗、假山、树木都有标识,这些日子夏侯潋四处闲逛,早已把谢府摸了个大半,他又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盏茶记熟地图是绰绰有余。
“你若能出去,便瞅准机会,潜入谢秉风的书房,找出他的书信,列一份和他往来书信之人的名单。记住,万事小心,切不可暴露自己。若有变故,以保全自己安然撤离为先。你若不成事,自有别人替你。”
“放心吧,小菜一碟。”
夏侯潋知道伽蓝素有惯例,计划里致命的一击没有命中就必须撤退,伽蓝并非要不择手段地猎杀目标,因为培养一个刺客常常需要十数年
菩提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