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转至北边丈量定是三里半大的地方,用来盖造省亲别院,又叫人下姑苏去采买女孩子来学戏。凡此种种,让贾环看得咋舌不已,却只是各家都会做的寻常事罢了。
黛玉笑道:“你们家的事儿这样多,这样芜杂,难得凤姐姐竟能调度得开。”她说这话时正歪在炕上,两指尖尖,扯开素绫帕子遮住半张脸笑,一双乌黑的眼睛里笑意秾丽。贾环翘着二郎腿坐在炕下的椅子上,意态闲适,连日连轴转也把他累坏了,这会儿好容易喘一口气,闻言点头道:“可不是,我们老爷不大经世务,大老爷又有了春秋,这家里里里外外的,哪一样不是琏二哥两口子张罗。可谓威重权行了。”
他这话说到最后,未免带了几分讥讽。贾琏与他名为堂兄弟,实无交情,熙凤往日行事,却未免带出一星半点的倾向来。她是宝玉嫡亲的表姐,不必谁说,天然就看贾环不顺眼。她初初嫁过来时贾环还小,一个是新媳妇,一个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彼此交集不多,待过了几年,贾环大了,贾政对他多有看重,自然招了人的眼。熙凤每每见了他,总要寻事排揎两句。贾环俱都忍了,只是天长日久的,不免对她恶感大生。
黛玉自小和他一块儿长大,先时还不怎么能看出来,日子长了,也品出几分滋味儿来。她亦不是那无知之辈,心里只想着,嫡庶之争搁在谁家都是大事,少有说破的,自己说到底只是个外人,不便多言什么,因此便把贾环的话不理。
这厢贾环自己说完,也觉得没意思,转而笑道:“不过也亏得那一家子夫妇能干,要是叫我管,好管个倒三不着两呢。”
看着黛玉抿嘴笑了,忽又想起一事:“我恍惚听得人说,秦钟死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黛玉问道:“秦钟是谁?”他答道:“前头东府里侄媳妇的兄弟,人称小秦相公的,一向和宝玉最好。”黛玉便甩手道:“我不认得什么小秦相公,既是宝玉和他好,你问宝玉去。”
门外传来笑语:“好好的,怎么又恼了?”原来是探春和宝玉来了。黛玉说:“并没有恼。”起身相见,问道:“怎么都过来了?”探春道:“那边这几日实在闹得不行,我嫌烦恼,想着你这里还清静些,就来了,门前碰着他。”
贾环笑道:“我前儿忘了从哪里听来一嘴,说是蓉儿他小舅子死了,可是怎么说的?”
宝玉皱眉道:“赶不过可巧二字。不过是人有旦夕祸福罢了。”说着又叹气。
原来这秦钟是个风流品性,早和常来贾家走动的一个小尼姑名智能儿的彼此有意,只是不能成事。那回可卿出殡,停灵铁槛寺,凤姐儿嫌那寺里人多吵闹,不如水月庵清静,便带了宝玉住了水月庵。秦钟也随同前往。那智能儿正是水月庵的姑子。两个见了面,岂有不爱的。秦钟爱她妍媚,智能儿也喜他人物风流,两个正当青春年纪的少年人,在那庵里就成了事儿。数日间多少幽期密约,自不待言。那秦钟身子素弱,和智能儿野外偷情又受了些风寒,回家后一病不起。智能儿听说他病了,从庵里偷溜上门出来探望。那秦钟之父气得了不得,将那智能儿撵了出门,回头就请出大棒子来打了秦钟一顿,自己活活气死了。秦钟本就身上带病,又受了一顿棍棒,又羞又愧,见老父被自己的荒唐事给气死了,大受刺激,没几日也不好了。他家里没了人,宝玉助了他的后事些银子,贾蓉帮着办了,一些素日的朋友也有来祭的,也帮着打理些事,如此方完了丧。宝玉哭得了不得。
秦钟是宝玉的朋友,他的身后名誉,宝玉自然不会破坏。他虽一向行事不拘世俗,也明白秦钟做下的事不光彩,不是好夸嘴的,因此噤口不言。还是探春趁人不注意,将他拉到一边,悄悄儿的附耳告诉了内情。
她到底是深闺小姐,虽然有心,也只模糊的知道是秦钟和个小尼姑有染,气死了老父,自己羞愧死了,并不知道那小尼姑就是智能。饶是这样,也让贾环受惊不小,半晌说不出话来。探春看他不说话,拧他一下道:“你可不许和那秦钟学!什么东西,枉称了读书人,四书五经叫他这种人读去,都是白白玷污了那些书!往日里看着他好,谁知道背着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贾环险些跳起来,撇撇嘴小声说:“与其在这里说我,还不如去说说宝玉呢,和秦钟好的是他,又不是我。”探春道:“我只管你。宝玉怎么样,自有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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