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一个上锁的房间。
许则匀这一刻反常的反应,像一把钥匙,“咔哒”一转,尘封的房门吱吱呀呀打开一条缝。
‘屋’里没有光亮,一片漆黑,混着往事的潮湿和飘荡的灰尘气味,让人无法窥探。
她的眼睛轻缓张阖间,耳边许则匀的气息也是停顿的、凌乱的。
两个人一对视,许则匀眸仁晦灭想逃。
“我想起什么?”知意反问,同时也琢磨这话。
所以她忘记了什么吗?
猩红的火光被细长匀称的手指摁进灭烟器,“嗤”微光灭,余烟起。
许则匀打开空气净化,微微风叶运转的声响拉回他的失神。汽车重新启动,匀加速后他的目视前方的路况,语气漫不经意:“做噩梦嘛,网上不一般都说是心理暗示?我随口一问。”
“你很奇怪。从我说要出差开始,这一周以来,你真的很奇怪。”
知意不是心里藏得住事的人,唯一被她藏在眉头、压下心头那点想法,全是对许则匀不能言与任何人说的情愫。
“真的不安全。”
他这段时间染回黑发了,茶金色、克因蓝、鸢尾紫,许则匀都可以驾驭,浪荡邪魅到不像话。
黑发,让他的话多了一些说服力。
但知意的思路很清晰:“怎么会不安全?宋老师在,交战区、使馆区,他都打得通,到底又什么着急的?”
“腓腓,老宋,也只能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保障你的安全。”
她明白,但想象不出。
许则匀没理由无厘头的催促她回国,自己又不出现。可是老宋能顺利穿过交战区和使馆区,那么连老宋也摆不平的事情是什么?
这超出了知意的认知范围。
她还想深究,侧过头跟许则匀对话。
视线抵达他的一瞬间,突然有琴弦在知意脑海中高频啸叫。
梦里,知意想起来了。梦里那个中年女人,明明瓜葛很深却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的侧脸——像许则匀。
更流畅、更圆润、更柔和、更细腻。
但底子相同。
完美的侧影,高挺的鼻梁,上挑的的桃花眼尾,尖锐的内眼角。
许则匀精心挑选的餐厅,是知意喜欢的味道,玉南菜改良后增加了麻和辣。
她托着腮,脸颊两坨软肉贴着手心,嘴唇被揉挤地翘起来,眉心淡淡。小手放下筷子换了勺子,一下下搅拌,却没往嘴巴里进。
“怎么了?”
他伸手,两根手指,用指背轻轻敲两下知意的额头,目光像热带的落日,缱绻又温柔。
“太累了?没食欲?”
知意摇摇头,放下勺子,两只手臂相交放在餐桌上,肩膀微微耸起来,锁骨很漂亮。
“我好想真的想起来了什么,我梦里的那个中年女人,好像你。”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望着许则匀,看他眸中敏感变幻。
惊讶——不可置信——潮湿——悲戚。
“她比你年龄大一点吧?眼下有细纹,不多,很淡。眉毛也是这样毛茸茸的,但是弧度很润婉。”
知意回忆着梦里出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女人的手搂着她的后背、肩膀,把她护在胸膛、臂弯之下。
她在哭。
哪怕现在,想起那张侧脸,知意仍然有心尖被刺痛的感觉。
许则匀的头埋了埋,嗓音低沉:“腓腓,那只是个梦。”知意只看到他粗硬的短发,似乎比她从申城出发瓦底时,剪更短了。
“别想太多。”他抬起头,嘴角勾着笑,眼角眉梢是调动不起来的压抑。
“我很小的时候,来过明城。家里的相册有一张照片,我在公园,遍地鲜花。时间是12月份,申城的12月不可能有那样的景象,现在我想起来了,那就是明城。”
2003年,知意5岁。
5岁,有了记忆,但朦朦胧胧的,能想起些画面、片段,不一定能回忆起前因后果。
是不是吃得太辣,许则匀的声音成了沙哑的:
Chapter42 你来了,就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