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的嘴巴还深深地抿了起来,似乎是对那位只手遮天的“少乐正”深怀畏惧;可那紧咬的牙关又隐隐作响,似乎对那场亲身经历的灾难无法释怀。
最终,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和大多数相同年纪的老者一样,对于自己这一辈子所遭受的苦难,他们始终无法轻易地用时间来冲淡,因为一旦冲淡,他们曾遭受的苦难就会失去意义;当然,他们更不愿轻易地用时间来一笔抹杀,因为一旦抹杀,他们眼前的苦难就会立时涌上眼前。
所以,他们时常会用过来人的口吻向那些缺席苦难的后来者不厌其烦地陈说他们那段无法忘却的岁月。
“哎,自打这位少乐正上位,就把将这坊间的一众曲谱都搜掠了去,据为己有。这些个店铺谁要是敢藏着掖着,哼哼,他师承徵就能把人家的店铺都给占喽。占就占了吧,他还非逼得你走——投——无——路!”
那掌柜的先是学着师承徵的嘴脸阴狞一笑,然后一字一顿地一通指天控诉,但最后他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想改个门面东山再起,他能带人把你的新店都给拆喽!”
“你想此路不通再做个别的营生,开个点心铺、茶铺,总和你师乐家没关系了吧,呵呵——他日日派人来盯着你的门面,弄得你鸡飞狗跳没个安生!”
“你想着姑苏城待不下去了,那就背井离乡远走他方呗,嘿!他就是有这个本事,任你是天涯海角,还是漠北江南,他都能把你找到,给你找各种不痛快。”
“让你死死不成,活也没法活。”掌柜的一声长吁一声短叹地倾倒着肚里的苦水。
“你说就这个样子,大伙儿谁还敢卖这曲谱乐书了?现在就算有人来卖那些个珍本孤本啥的,我们也不敢收啊。万一被发现了,说都说不清,保不齐还要赔上全副家当。哎,什么世道嘛。”
掌柜的越说越气,却越说越来劲。拉着邓林不撒手,无有保留地向这个陌路人倾吐着自己的满腔怨愤。邓林也是越听越来气,越来越愤慨,路见不平一声吼,不知不觉之中也被掌柜的情绪鼓动了起来,竟也义愤填膺地指天怒骂起来。
可骂到最后,也只是空叹一声无可奈何。
杏娘有些吃惊也有些疑惑:“那官府不理?”
那掌柜的听闻杏娘这话,也是吃了一惊,他吊起半边疏眉,复又打量了杏娘一遍,然后冷冷地笑了起来:“娘子啊,你真道官府两扇朱漆大门是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开的么?他不来找我们,就阿弥陀佛了,还指望他来帮我们论这个理?你也太天真了吧!”
被人当面讥笑“天真”,杏娘的心顿时好像被什么尖锐物给刺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恍然的一个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了墨宅黄芽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
你也太天真了吧!——也许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想的吧,只是他没说出口罢了。杏娘在心里默默地回想着她与墨家黄管家见面时所说的话。
黯然回神之际,杏娘又问道:“师乐家,不是姑苏五友之一吗,那其他四家也不管?”
“哼!”掌柜的又是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这次他提高了嗓门:“谁来管?是那个闭门造孽的墨尘?还是那个寻花问柳的柳云辞?你可别跟我说是那个面冷心冷的祁穆飞啊!”
“那不是还有一家么?”杏娘见掌柜的只提了三家,便追问道。
“哈哈哈,天涯浪子吴九爷!娘子,你别寻开心了!吴门九爷一年到头连个鬼影子都找不着,还不如那三个人呢。”见着三人一脸惊讶的样子,那掌柜的又向三人悄悄地透露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
“再说了,这师承徵是个狠人!当年撺掇着他老爹杀了大司命,他自己呢把少司命给暗害了,这三下五除二,就把师乐家的大权昧到了他父子俩手里。”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睛里烛影斧声隐隐可见。
“如今又不知使得什么手段,从他爹大乐正的手里夺了权,如今的师乐家那是他一人的天下。哎,论说这心眼儿,还是这师承徵厉害!”畏惧归畏惧,不齿归不齿,佩服还是归佩服。世人对于成王败寇的评论,向来如此!
“其他四家又能把他一个当家作主的人怎样?虽说
第七章 胥门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