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②

    这问话把孙周从混沌拉回现实,他眼神渐渐聚焦,嘴唇急速翕动着,蓦地迸出一句:“快跑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聂九罗怔了不到一秒,也跟着拔腿就跑。

    她当然不知道孙周在躲什么,但习惯使然:大街上,人人都抬头看天的时候,她也会跟着看一眼;人人都惊惶逃窜的时候,她也绝不会逆流而上。

    管它呢,跑起来总是没错的。

    快到车边时,她于百忙中,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想象中的丧尸、怪兽、变态杀人狂,事实上,秸秆地里几乎称得上是宁静,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某一个风压秸秆的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引擎声暴起,聂九罗一把拉开车门,一只脚才刚迈上车,车子已经呼啸着窜了出去。

    我靠!

    聂九罗措手不及,几乎是杵翻在地,刹那间天地倒置,整个身子跌滚开去,掌心因为拼命要撑住地面,被磨得火辣辣得疼,迅速挺起上身时,只觉空气灼热——那是车子临去时,狠狠喷出的一兜尾气未散。

    孙周这个王八蛋!

    她恨得咬牙,不过不忙骂孙周,轻重缓急她是知道的:秸秆地里还有伤人的玩意儿呢,孙周跑了,她可别稀里糊涂成了替补。

    聂九罗抓了块石头在手上,盯住秸秆地,慢慢站起身子。

    周围安静极了,一分一秒似乎都被拉到永无止境,好在,满眼的秸秆始终安宁,只时不时与风厮磨。

    看来,那东西是走了?

    不过,即便走了,她也不敢在这久留了,聂九罗揣着小心,快步往东走——乡东是住人的,到了人群中,就可以心安了。

    她越走越快,时不时观察左近,走着走着,陡然收步。


    那辆白色的越野车,后车厢门大开,有个男人用力扔进去一个大帆布袋,然后重重拉下车盖。

    聂九罗丝毫没有“终于遇到人了”、“可以求助了”的兴奋感,在事发地附近出现的人,一半是真路人,一半是关联者——也许这个人,就是伤了孙周、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呢?

    而如果真是的话,她的表现就至关重要了:不能显出慌、怕,不能显出对这人的怀疑,但也不能全然漠视。

    她把彼此的距离控制得适度,步子不紧不慢,一脸冷漠,目光淡然扫了过去——非常路人式的、随意瞥一眼的那种。

    那男人也看了她一眼,巧了,也是路人式的、随意瞥一眼的那种。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臀,有着耐看的五官和紧实硬朗的下颌线,一定不常笑,因为爱笑的人,眉眼一定是柔和的。

    聂九罗收回目光,又很“随意”地瞥了眼他的车牌号。

    副驾上坐了只毛绒鸭子的男人,未必是有童心,也未必是当爹了,还有可能是个嗜血伤人的心理变态。

    因此,记下他的车牌号,很有必要。

    ***

    走过乡东口的小卖部,眼见得左近人多起来,聂九罗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她安全了,可以秋后算账了,她对孙周受伤的那点关切,早就被差点碾在车轮下的愤怒给抵消了。

    她走到一棵浓密的老槐树下,尽量离树下打花牌的几个老婆子远点,然后给旅行社打投诉电话。

    聂九罗这趟是有事来陕南,要留半个月左右,但事情很清闲,她不想空耗在酒店浪费时间,所以联系了旅行服务商,要求包车定制线路,看一下就近几个县乡的庙观雕塑,越古旧越好,不怕残破。

    由于不是常规路线,其中某些目的地又较为荒僻,所以旅行社开出了两倍于市场的价格,聂九罗答应得很爽快,只两个要求:一,安全;二,各个点都走到位。

    还“安全”呢,她看着磨去了一层薄皮的手掌,准备吵个大的。

    凡事不争不恼,别人还当她没脾气呢。

    电话接通,聂九罗温温柔柔开始叙事,她从不泼妇骂街:泼妇骂街,看似轰轰烈烈,实则气泄得太快,不利于打持久战。



3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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