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门,他才知道情况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更差上许多,外头继十三夫人上吊了之后,九太太也撞了院门口的石墩,现如今正被人围着,生死不知。
这么多年来,刘家从未试过如此滋味。
他们人前显贵,人后也尊荣,从来一族中人都互相扶持,互相给脸面,团结友爱,做事也有商有量。
并不因为亲疏就苛待谁,捧着谁。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家才能在榕城一呼百应,立足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事情忽然之间起了变化。
大家对刘必平和族中长辈们的信任,就因为几个孩子的死,而彻底都消耗殆尽了。
刘老太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死了的其中那个,还是进士,往后说不定就是另一个刘必平,是家族未来的希望。
他自己也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在他们身上,期望他们能把家族发扬光大。
他眼睛里慢慢有了泪花,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摇摇欲坠的被下人搀扶着,跺了跺手里的拐杖。
可是哭声太大了,喊声也太大了,并没有人听见。
管家觑着他的面色,急忙喊了一声:“众位老爷太太们,可千万别再闹了,这样闹下去,成什么样子呢?老太爷在呢,你们有什么事,好好同老太爷说,老太爷总能替你们作主的!”
这话换做从前还有人信,可是现在,谁还信呢?
三房的九老爷含着眼泪噗通一声跪在刘老太爷不远处磕了个头,语气里犹带着哽咽:“老太爷!您说句公道话,这么多年了,我们是尽心尽力替族里办事......”
他说不下去了,掩面哭了一会儿才强撑着道:“可现在,您看看我们,好容易养大的孩子啊,现在说没就没了,连个交代都没有!”
一个人一生有几个二十年呢,他花了二十年精力养大,好容易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少年进士,可是一转眼就没了。
族里总得给他个说法!
陆续有人哭出声来,刘老太爷有些艰难的撑着身子看着他们,知道这件事是难以轻易善了了,叹了声气,慢慢的道:“必平他去青河县处置海寇的事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正说着,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径直到了七老爷跟前,大声的跟他说:“老爷!十六少爷回去了!十六少爷回去了!”
众人便都是一愣。
族中除了几个实在扶不起来的,安排去打理生意的和一些庶子,其他行六的到二十二左右的都去了驿馆晚宴。
十六少爷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说死了几个人,认出来的并没有十六少爷,也就是说,他的确是还活着。
可是沈琛看人看的死紧,他怎么会轻易就把人给放了呢?
刘老太爷一愣,急忙便问:“真的?!”
小厮把头点的如捣蒜:“千真万确!真的回去了,是他们亲自去接的,从驿馆里接出来的!”
刘老太爷就愣住了。
刘老爷也一脸错愕的回头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七老爷一把拽住了小厮的衣襟,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些?就只有十六少爷一人出来了吗?其他人呢?!”
他自己的儿子也在里面,还是最小的,是被哥哥们带去看热闹的。
他原本是个书生,万事不管的,要不是因为小儿子被牵扯进去,今天也不会来闹了。
小厮应了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点头:“只有十六少爷一人出来了!听说,听说是因为.....因为十六少爷那边求了许大善人,托了许大善人的门路,见到了钦差侯爷,侯爷不知怎的,就答应放人了.....”
整个院落便有短暂的静默。
求了许家?
真是笑话,在榕城,刘家的人竟也有去求许家的一天,等许家替他们找门路?!
刘老太爷觉得心里发寒,他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开了这个头,族人们便会觉得刘必平无用,刘家宗族无用,护不住晚辈,护不住姓刘的人。可是钦差大人那边,却只要去求一求,说说好话就行了。
一百三十一·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