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曾经做为西陵大神官,做为佛宗山门护法的大人物,生前的境界早已抵达知命境巅峰,如果不是基于一些很玄妙的原因,他不肯跨出那一步,只怕早就已经破了五境,成为超凡入圣之辈。
莲生大师留下来的意识碎片,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
宁缺不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在战斗中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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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宁缺酒意尽褪,神清气爽,确认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这辈子最好的状态中,然后他与桑桑离开了红袖招。
长安城的风雪比晨时更大了些,片片如鹅毛,舞动不安,然后落下,把整座城染的洁白一片,宁缺与桑桑二人撑着那把脏脏的大黑伞,行走在这片素净的冰雪世界里,就像是一点刺眼的墨滴。
城里的平民百姓在过节,伴着醇香的羊杂汤味,檐上积着的厚雪,仿佛都变成了新鲜涮熟的羊肉片,王公贵族们也要过节,只是北城那些安静庄严的府邸里,并没有什么热闹的声音传出。
宁缺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些府邸里的官员们,今日都要去皇城外去替夏侯送行,甚至可能会把这位大将军送出长安城。
他右手握着大黑伞的伞柄,左手牵着桑桑的手,行走在风雪里,美好的市井气息里,清旷的北城贵气里,沉默不语。
天启十五年夏日始,长安城已经长安了很长时间,这座城里的人们,甚至包括书院里的师兄师姐们,大概都以为会继续这样平静下去,都以为宁缺已经放弃了那个念头,因为无论怎么看,人们都无法替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
宁缺不可能放弃,就像夏天时对桑桑说的那样,再不杀夏侯,夏侯就真的老了,复仇这件事情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待,没有这个交待,他的人生必然是不完整的。
他可能会死,因为夏侯确实很强大,在荒原上,就连大师兄都说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杀死这个人。但他不认为自己会死,因为除了夫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他也已经非常强大。
人生如题各种痴,十五年来,宁缺解了很多道题,而他解题的目的,便是今天这场战斗,而且他坚信自己必将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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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飞的大雪笼罩着皇城。
朱红色的宫墙在白雪里格外醒目。
皇城前的气氛与风雪的凄寒意味并不相同,数十辆华贵的马车,守候在宫前广场外围,护城河玉栏再往前数百丈便是宫门,那里有很多人。
亲王殿下李沛言来了,军方领袖镇国大将军许世来了,阁中的大学士们来了,尚书大人们来了,除了因病休养的宰相,大唐朝廷和军方所有的大人物们都出现在皇城之前,因为他们要替夏侯大将军送行。
看着从皇城门洞里缓缓走出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大人物们的脸上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有安慰的笑容,有唏嘘,有伤感。
这是天启年间,大唐帝国第一位解甲归老的大将军,往上溯百余年,大概也是唯一没有任何理由自解军权的大将军。
夏侯缓步向城门洞外走去,看着那些同朝数十年的大人和同僚,他沉肃的脸颊上的神情也很复杂。
离开皇宫,此去故乡,便不再是大将军,而是归老的农夫,他确实有些不舍,不舍手握杀人刀的权力,不舍军营里的铁骑,不舍夜里挑灯看剑的岁月。
最不舍的是,唐律撼不动他,敌国的军队击不溃他,便是西陵神殿也默默纵容着他,他却要被迫离开这片繁华的舞台。
不过陛下赐宴,满朝文武相送,诸多封赏,大唐开国以来,能够得此殊荣的臣子并不多,更何况一个魔宗叛徒,能够成为道门客卿,成为大唐王将,开疆拓土,杀人无数,却能平安归老,得享天年,这是很完美的一生。
夏侯很满意。
在安静的城门洞里,向宫外走去,向那些微笑看着自己的大人物们走去,随着每一步踏出,他整个人便放松一分。
走出城门洞,军靴踏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夏侯微微蹙眉,没有与亲自相迎的亲王殿下回礼,而是望向皇城南方。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