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洙,三人全都被招进了福宁殿中。
张璪眼下已是翰林学士承旨,作为玉堂第一人,比当值的蒲宗孟还要靠前。
大拜除时,草诏往往五六封,甚至过十封,一人很难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一般都会召集两名翰林学士同上殿,即所谓的双宣学士——冬至的那个晚上,张璪因形势所迫,一人独力写了七份诏,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特例。
不过三位翰林学士接收的天子第一份谕旨,并不是‘拜’,而是‘罢’。
去声二十二祃——罢。
下平七阳——王。
上平八齐——珪。
罢王珪。
拜相的序幕,却是以罢相拉开,张璪一边让蒲宗孟诏,一边揣度着赵顼究竟对王珪有多恼火。冬至夜他同样在此殿中,亲眼见证王珪几乎是将天子皇后和太子一家推进了深渊。
之前留王珪是形势使然,可惜在司马光和御史们的折腾下,天子的计算成了无用功。现在不用再保他了,当初的愤怒也就如同池底的淤泥,一并翻了上来。
秦失一鹿,天下共逐之。
张璪的心跳得有些急了。
说起资格,他这位翰林学士承旨,也同样只要一步,便能晋身两府。
……………………
“大势将定?”苏颂问着韩冈,“不知玉昆此话怎讲?”
韩冈冲苏颂笑了笑:“小弟不信子容兄看不出来?”
苏颂不置可否,又反问回去:“玉昆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大势?”
韩冈简简单单的回道:“天子觉得能安心的大势。”
苏颂突然凝神专注的看了韩冈好一阵,方才再开口,“玉昆,你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不过是上了三份札子。”韩冈说得轻描淡写,却也不再隐瞒,“三天前是弛千里镜之禁,前天是请求刊行《自然》,昨曰则是给先师请谥——这是第二次了,多半能成。”
黄裳听得一头雾水,他和韩冈、苏颂的层次差得太远,根本都不知道两人云山雾绕的再说些什么。但苏颂听得很明白,他神色转为严肃,问韩冈:“玉昆……你当真做好准备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是给天子强压下去了,还要什么准备?何况现在重新起头,既能释天子之疑,也能顺便跟吕宫保掰一掰手腕。”韩冈轻笑着,新党也好,旧党也好,都是对手。对新党在于道统,对旧党那就是为了维护大局,“说实在的,这几天一天一章疏,也不完全是针对吕枢密。”
“是司马君实吗?”苏颂问道。
“当然。”韩冈点头,“旧党赤帜啊,再怎么提防都不为过。”
苏颂为之一笑:“可惜让吕与叔消受了。”
韩冈不知道吕公著会在福宁殿中说些什么,但他的心思并不难猜,他能用上的理由,应该也只有一个。所以韩冈现在和吕公著争夺的便是同一个位置:
——新党的反对者。
新党这个团体,在外靠对新法的认同和附和来聚集官僚,在内则是以新学所代表的未来凝聚人心。
吕公著争在外,韩冈则争在内。
韩冈纵然在新党之中有为数众多的朋友和认同者,但从根子上,他所代表的气学一脉,与新党——确切的说,是坚持新学的新党——是截然分立的不同派系。他有属于自己的班底,有足够的声望,也有实力不弱的后备队伍,只是因为地域的缘故,根基差了不少——关西的进士实在太少了,而气学在文风荟萃的中原和江南,则势力太过薄弱。
只是相对于吕公著代表的旧党,韩冈与新党的交锋,不会损害新法,甚至绝大多数新党成员不会视韩冈为敌,真正与他相争的,只有王安石、吕惠卿等寥寥数人:对天子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国子监中的学官,他们还提不上筷子,狗肉不上席面。
韩冈屈指轻弹着茶杯,看着绿色的涟漪在盏口中一下下的回荡。
当《自然》杂志正式刊行,气学和新学的道统之争将重新打响,甚至只要公布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动手了,最迟也不会拖到明年开春。
既然如此,与其拖到年后公布,还不如在这个最紧张的时候放上台面,至少还能额外赚个一石二鸟,甚至一箭三雕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