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岁的少年已自有气度在,样貌初见俊美,虽一身儒雅之气,说到用兵之事却也游刃有余,一字一句里都透出将门子弟的气势来。
;;;;吴然莫名就有些懂了。
;;;;他总算是明白二哥此前在京中待过一遭之后,面对他时的那种似有若无的敷衍和嫌弃是由何而来了!
;;;;原是在外面有了更优秀的弟弟了!
;;;;这话他不该只在心里说的——
;;;;若是此时明言,许明时听了,必然得有一句:这同他优秀与否无甚干系,只因他的阿姐叫许明意,如此而已。
;;;;见三个孩子很是投缘,吴景盈和许明意便“识趣”地离开了内间。
;;;;有长辈在,孩子总是容易拘束的。
;;;;裘神医也跟着出去了。
;;;;三人出了外堂,来至廊下,许明意适才低声问:“裘伯父,如何?”
;;;;她问得简单,裘神医的回应也很简单。
;;;;他未曾说话,只是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他已是尽力了。
;;;;这两月来,他试了所有能试的法子。而这个看似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男孩子,却比他想象中要能忍耐得多,无论他试药也好,外治也罢,都未曾听这孩子喊过一句疼。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这世间到底是留他不住……
;;;;许明意心中揪紧着。
;;;;其实这个答案并无太多意外。
;;;;同样是重症,急症好医,如这等胎带到如今已有十余年的旧疾,才是最棘手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下来,这样小的一副身躯里,根基已被耗空了。
;;;;同样的重药,旁人能用的,在他身上根本已是用不得。
;;;;四下沉默了片刻,吴景盈出声问:“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半年,少则两三月也是有可能的……”
;;;;听得此言,吴景盈攥紧了袖中手指。
;;;;竟是这么快吗?
;;;;这样好的孩子,余下的时间,却连一年的光景都剩不下了。
;;;;“郡王殿下自己可清楚吗?”许明意问。
;;;;裘神医点头。
;;;;“……”许明意一颗心沉甸甸地往下坠,她微微转头看向内室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男孩子已窥见末路却仍神采奕奕的那双眼睛,而她视线中所见,却是内室窗棂外,一株枫树刚泛了黄。
;;;;同其它草木不同,枫树由青变黄,并非终结,之后等着它的尚有如火灿烂。
;;;;可这灿烂的出现非是奇迹与转机,灿烂过后,终将是真正的凋零寂落。
;;;;秋日红,也只是四季一刹,久留不得。
;;;;“这个孩子虽曾贵为储君,然而却是自生来便在煎熬着,每一日都在受苦……”吴景盈声音微哑。
;;;;她还记得,孩子五六岁时,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法,一次高热中,曾很认真地问她——娘娘,我是不是上辈子很不听话,做错了事,所以佛祖才罚我的呢?
;;;;她听得怔住,好一会儿,才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顶,轻声道:不是这样的。
;;;;若真有所谓因果之说,错的一定是他的父亲。
;;;;这报应也该报应到他父亲身上才对,孩子是无辜受了牵累。
;;;;想着这些,吴景盈眼眶酸涩,道:“余下的时日,且随他的意,如何开心便如何过吧……”
;;;;裘神医点头。
;;;;余下便不求医治了。
;;;;不必再折腾孩子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尽量减轻孩子的痛苦,可以尽量少受些罪。
;;;;几人在廊下又静立许久,适才返回堂中坐下。
;;;;内室传出小少年们的动静,偶有惊讶声,也时有满含朝气的笑声。
659 秋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