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亲爹死了儿子怎么能吃香喝辣呢?
对不起,这里是罔两山,是玉阆,可不是中原。没有服丧禁酒茹素这说法。大少爷不但自己吃喝,还在席上给父亲设了一空座,说父亲生前好交朋友,让他参与宴会日日见新朋旧友,才能含笑九泉。
大家怎么说?
当然是交口称赞了。
美酒佳肴吃着,金银珠宝拿着,能说出什么不是来?但凡有那心口如一的道德君子也不到罔两山来啊。
每次结束后大少爷说到了山上出殡那日还要再开大席招待所有人,到时请各位赏脸,众人无不满口答应说当日必到。但凡这些人有十分之一真来,长发庄园就未必接待得过来。
这一日晚间,小巷口再度酒香扑鼻,华灯初上,一支支高烛灯火朦胧,光晕混合着酒肉香气,伴随着席上众宾客吆三喝四推杯换盏的嘈杂之声,有一种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的气氛。
一个女子孤身从小巷中走过,她如此安静,与旁边溢出来的热闹泾渭分明。
在外面主持流水席的江神逸正指挥几个十来岁的孩子端酒上菜,转头看见了那女子,讶色一闪而过,便笑道:“稀客啊。好久不见。”
那女子轻轻捋了捋满头灰发,神色平静,道:“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阿烈还好吗?”
江神逸道:“我们挺好的。你看见了,有吃有喝,无忧无虑的。至于阿烈,她怎么会不好呢?就算不提你交给我们照顾,她也是我们带来的,难道会虐待她?你看,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干活,她都不用干的。”
那女子,自然是迟明镜,自从那晚她去救了幸五,便只回来了一趟,是为了把冯志烈送了回来,然后孤身出去了。
一去,就是十数日。
她与这边是合作关系,理论上应当互不干涉,所以汤昭他们也没问她去哪了。就算她一去不回也没关系,只要她不碍事。
其实从白狐传来的消息里,汤昭也猜到她去哪了。
听说她的目标下了山,觅地做事去了吧。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回来。
理论上双方的合作没有解除,甚至还没正式开始,因此迟明镜摆出一副回家的样子,江神逸也不能阻止她进门,最多是好奇,她这回出去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只是终究不便细问,江神逸只问了一句道:“回来也好。饿不饿?吃口热的。”
迟明镜一怔,突然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道:“好吧。”
靠近江神逸的位置正好有一席面,席上有刚刚上来的热菜。此时夜晚寒意未消,因此盛了两个热腾腾的锅子,一个烩着羊肉,一个炖着豆腐。迟明镜取了碗,给自己盛了一碗冒着气的热汤热菜,先夹了一块热乎乎的豆腐咬了一口。旁边有个小孩子伶俐的上前,给她倒了热奶茶。
吃着吃着,就听染坊后面爆发出一阵欢呼,显然酒席上发生了什么值得兴奋的事。
这声音不小,但席上的人并不在意。不就是酒席上的事儿吗,大不到哪儿去,可能就是一个人端起一大碗一饮而尽,就能引发满桌大笑大叫。
迟明镜其实是在郊外呆了几日,但也隐隐听说这里夜夜欢宴的事,问道“对了,今天又是谁来了?”
江神逸道:“今天来了十几个嘉宾,主宾你可能知道,就那长衣庄园的两个庄头。”
只听当的一声,却是迟明镜手中的勺子掉落桌面。只因周围都是嘈杂之声,也无人在意。
迟明镜之前平静乃至惬意的神态一扫而空,双眉倒竖,切齿道:“原来在这里……竟然在这里!”
江神逸一怔之间,迟明镜已经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后房。
只剩下半碗尚有热气的菜汤。
迟明镜心中又气又喜,气的是自己耽误了不少功夫,喜的是终究叫她找到了。
穿过前院,就见后堂灯火通明,越发嘈杂。
她刚刚一时冲动,恨不能立刻赶过去,但临到地方冷静了下来,并没有直接进门,绕到一处传菜送酒的偏门,要往大堂窥探。
临近偏门,登时闻得一股血腥气。
498 豪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