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湿透换了三次,床边浣手的小木盆已不知换去多少次血水。几步开外的银信腾出一只手朝她的方向对着大盆的冰块缓缓扇着风。
忽而黑云中光亮闪射,朔宁王抬眼望去,冷风长驱直入。他缓步走进门口,目不转睛望着烛光中执著与阎王抢人的王妃。侧影清晰可见的浮汗在灯烛闪烁里泛着光晕。手指虽然被血污糊不堪,却能从其中细致洞察坚韧之心,竹镊,弯钩,小刀不停的递来又不停的被清洗。
雷声从天而降,王妃肉眼可见的惊愣一刹,脊柱竖直,眼神慌乱。银信也惊慌片刻,放下正止血的纱棉。急急用肩膀靠近抵进她背部。王妃深吸一气,抬眼忽而见着朔宁王立在门口。
“我在这,不走。”他声音低沉,似是随意。铮铮铁骨的王妃怕打雷,原是没有人信的。舌尖挂秤的异能是被雷击使然一直都是府中笑谈。虽然从未试验过她有多怕,但朔宁王却知晓,但凡雷雨夜,木心从不沾床,僵直脊柱,耸紧肩头一遍又一遍的抄医书,直至累到体力不支。
此刻的王妃却像有了定心丸,眨两次眼睛重新强迫自己屏息凝神,潜心贯注。洗濯胃肾之变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坏死切除,新肉缝合,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外头的雨时大时小,就这样一阵汹涌一阵连绵过去了足足两日。木心和银信只灌入几碗甜汤,一直围着床榻忙碌,朔宁王也钉子似的守在门口,仅抿过几口冷茶。
终于到了第三日,止血、缝合。木心终于从僵硬的跪姿瘫坐于地,冷汗齐发,腰膝酸软战栗,眼前一阵白光一阵黑影,干渴、饥饿、困乏海水似的蔓延全身。
“剩下的你来。”她口唇苍白,顾不得手指污糟揉着双腿,在银信支撑下站起身子。
她挣扎后缩避开丈夫伸来的手讪讪“我手上脏。”执拗扶着墙出了门,谢绝了所有帮助,自顾坐在井边洗脸。外头的白云已经镶起金边,她虚眯着眼抬手微微遮着雨过天晴的光亮,胸口狠命换着气。
顾北南弦远远看着松缓着身子倚靠的木心,脸上疲惫而满足。
“你说她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南弦五体投地看向顾北感慨“你看,她这个样子,像不像我们大捷的样子?”
顾北原本就刻意收敛着眼色,不经意却瞥见一身血污的人儿没头苍蝇似的一头朝井里扎去。南弦面前只掀起一阵风,再转眼便是顾北费力从井里拉住王妃朝外拽。
外头的光亮只炫目过一瞬,便只剩铺天盖地的黑暗。无力的木心失措一瞬,惊慌抱紧拉住自己的身子,哑着嗓子喊不出话来。
房中酒气刺鼻,银信紧抿下唇:“你也别松快的太早。”她熟练快速将纱布系好,闷下一口甜汤疲惫耐着性子对着那女子微弱的谢意“这伤口要干净。头里半月日日都得换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她捶着腰站起身“也不能受寒,她现在的身子可再经不起折腾。”银信收拾这东西喃喃感慨“命是回来了,醒了再看,后遗苦痛,这一生怕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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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草木心 第四十四章 解肌挽狂澜